陸子滕理解她的感受,一時也有些不可置信,他們竟然還有機會見到不在蓮台上的“觀音”。
白凝霜莞爾一笑,迎上陶沅沅驚豔的目光,“姑娘謬稱。妾身姓白,不是什麼觀音娘娘,隻不過是柳家村的一位普通女郎中。”
此女美得不可方物,在此山野鄉間出現,晏如心中警惕,卻未曾發現她身上有妖氣,隻好将陶沅沅護在身後,與白凝霜保持距離,“白姑娘,請問村中可有客棧?”
白凝霜搖搖頭,“柳家村貧瘠偏遠,素日裡鮮有外人來訪,是以村中不曾設有客棧。不知各位是因何來此?”
子桑硯清手持靈劍,朝她抱拳道,“白姑娘,在下子桑硯清,我們都是霁月宗的弟子。此次前來柳家村是為了尋找神珠的下落,村中既無客棧,不知可還有其他能借助容身之所?”
“原來是仙門天師。修行之路艱苦難行,天師們若是不嫌棄,可随我一同回家,在我家小住幾日。”
衆人還未應答,又有一人掀開門簾進來。
來人一身書生打扮,身着青色錦袍,肩披墨狐大氅,手裡握着一柄油紙傘,邊掀簾進門邊溫聲開口,“夫人,入夜了外頭風雪大,為夫來接你回家。”
進來後卻見到鋪子内烏泱泱站滿了人,還都是些未曾見過的生人,柳逢青收起唇邊笑意,目光帶了幾分疏離,“夫人,這幾位是?”
白凝霜上前接過他的油紙傘收在門框邊,替他撣去肩上落雪,“夫君,這幾位是仙門來的天師,來此尋寶的。村裡無客棧,我想請他們去我們家小住,夫君以為如何?”
又朝着晏如他們介紹了下柳逢青,“這位便是我的夫君,也是村裡的教書先生,柳逢青。”
柳逢青溫柔地拉過她的柔荑,“全憑夫人做主。”
觸及她微涼的掌心,柳逢青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頭,見她隻穿了一襲單薄的襖裙,嗔怪道,“怎麼穿的這般單薄?”
他将自己肩上玄色大氅解下來披在白凝霜身上,替她系好打結,旁若無人地執起她的雙手,低頭呵着熱氣替她取暖。
等到妻子的手指漸漸回溫,柳逢青才又注意到還在屋内的其他人,一手摟着白凝霜的左肩,一手對着衆人做了個“請”的姿勢,溫和道,“諸位随在下走吧。”
子桑硯清和晏如一齊對着柳家夫婦作揖道謝,“叨擾二位了。”
屋外風雪愈來愈大,可除了柳逢青剛剛撐的油紙傘,屋内隻有兩把傘。
白凝霜不好意思的道,“不曾想到會有這麼多貴客來訪,鋪子裡隻備了兩把備用的紙傘,委屈各位了。”
晏如擺擺手,“夫人好心收留我們,我們已是無比感激。修行之人有内力護體不怕淋雪,夫人隻管和柳公子先行便是。”
子桑傾月素來體弱,晏如也不欲在此情景下與她一弱女子作難,拿起其中一把畫着紅梅的紙傘别扭地塞進她手裡,冷冷地說了句,“這把傘給你用。”
又把另一把傘給了年紀最小的陶沅沅和陸子滕,就徑自掀開門簾出了屋子。
子桑傾月神情讷讷地盯着手上的傘,過了好一會才對着晏如的背影小聲道,“謝謝師姐。”
看到子桑硯清要追随晏如和晏涼州出去,她擔心晏涼州會惱他橫插一腳,加速原書的結局,于是伸手拽住他衣袖一角,眼巴巴地擡頭望着他,“阿兄,屋外風雪未停,我們共撐一把傘吧。”
子桑硯清輕輕掙脫開,“無妨,區區風雪侵襲不了我。”
他走出幾步,發現子桑傾月未曾跟上。回頭看去,女孩依舊站在原地,頭低下去看着腳尖,察覺到他的目光,擡起濕潤泛紅的眼睛,“阿兄,天太黑了,我一個人走在後面會害怕。”
子桑硯清瞥見她睫毛邊緣懸着的淚珠,心沒來由的抽痛了一下。
僵持了一瞬,子桑硯清終究不忍見她獨自垂淚,輕歎了口氣道,“我随你一起便是了,怎麼還跟小時候一般愛哭鼻子?”
雖是反問句,卻沒有絲毫責怪诘問的語氣。
子桑傾月也沒料想他會這麼輕易就向自己妥協,想起自己在原本的世界裡風餐露宿的生活裡,多少次苦痛的淚水與雨水混在一起。
可如今,卻有人因為她假意的幾滴眼淚就甘願駐足。
她面上淚痕未幹,子桑硯清已經抽走她手裡的傘撐開,拉着她出了藥鋪。
晏如跟在柳氏夫婦二人,頂着風雪前行,突然感到頭頂罩了一片陰影,還帶着淺淺的栀子暖香,遮擋了空中煙火忽明忽暗的光亮。
原來是晏涼州撐起寬大衣袖擋在了她上方,替她遮蔽風雪。
他的臉隐在夜色中,神情看不真切。
晏如下意識回過頭搜尋子桑硯清的身影,卻聽到晏涼州低聲一笑,像是嘲諷又似是在自嘲,“在找子桑硯清嗎?他此刻正跟他的義妹在後頭共撐一傘,相依相偎呢。”
晏如與他拉開距離,嘴硬道,“我才沒想找他呢。你無需替我遮擋風雪,我又不怕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