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如和子桑硯清擋在衆人身前,那團小小的身影緩緩走到近處,大家才看清原來它就是那日在森林裡遇到的狸奴。
雪白貓兒停在離衆人一丈遠的地方,不似那日的親近喜人,幽藍雙瞳裡俱是疏離和警惕,似乎隐約還有一絲哀戚。
陶沅沅嚴陣以待,“師父,這狸奴的狀态似乎跟那天在林中相遇時不大一樣了。”
晏如眯了眯眼睛,漆黑的眸色似乎能洞穿一切,盯着眼前的貓兒仔細打量,“是不同了。此刻這狸奴已然通了靈性,身上還有人類的記憶。”
陶沅沅道,“師父還記得嗎?在泉都城,池玉曾經提到過從前有隻貓妖與人類相戀,會不會就是眼前這隻?那這攝生陣是否跟它有關?”
晏如搖搖頭,“暫時還不能下定論,我先看看它的記憶。”
在極海幻境解開被封印的妖丹後,她意外發現自己隻要觸碰到動物,就可以感知對方的情緒與記憶。
她伸出右手,搭在白貓的腦袋上,閉起眼睛感知它腦海裡屬于人類的記憶。
*
一千年前,金城山下。
彼時金城山還不是如今這般荒無人煙的景象,山峰附近尚有多處州府存在。
一雪白狸奴被一群惡童逼入巷子裡,每個孩童手上都撿了樹枝石子,前仆後繼地朝着小貓身上扔去。
其中一人提議道,“這貓兒毛色這般純淨,不如将它皮毛扒了做成一條圍脖,冬日裡戴在脖子上多威風啊!”
一群人烏泱泱地圍在一起,皆都認可附和,獰笑着朝狸奴靠近。
窮途末路之際,幸而有個少年出現在巷子口,手持彈弓打散了人群。
他的步子迅捷靈活,輕易繞開所有人一把将小貓撈進懷裡,趁着衆人沒反應過來,飛也似地逃了出去。
“臭乞丐竟敢多管閑事!快抓住他們!”
少年帶着貓兒一路跑到了郊外,一人一貓精疲力竭地躺在草地上,大口喘着氣。
他的衣衫褴褛,彼時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孩子,笑容極幹淨澄澈,“小貓,你安全了,快回家吧。”
白貓似乎聽懂了他的話,在草地上打了個滾,朝他攤開肚皮,還把腦袋往他手心裡蹭了蹭。
貓兒軟乎乎的毛發蹭得他手癢癢的,心髒也柔軟下來。
“你也沒有家嗎?”
白貓又是用力蹭了蹭他的手背,算是回應。
“你也沒有家啊,那以後我們兩個相依為命,做彼此的家人好不好?”
“我叫許懷真。小貓,有人給你取過名字嗎?”
“你的毛色真漂亮,跟霜雪一樣,就叫小霜好不好?”
少年自顧自的說着話。
貓兒不語,隻一味地用頭頂去蹭他的手,表達自己對他的喜歡和感激。
少年是無父無母的小乞丐,小白貓就這樣跟着他一起過上了吃了上頓沒下頓的流浪生活。
一人一貓住在破廟裡,渴了喝雨天留存的檐上雨水,餓了少年就出去沿街乞讨要飯,要到的飯食點心總是先分出一大半給小貓。
偶爾他也會拿着彈弓去郊外的林子裡,打些野兔野雞烤着吃,給自己的小貓加餐。
許懷真心裡想着,他雖然是流浪漢,可他的小貓有他這個主人在,就不會成為流浪貓。
許懷真自小便沒有親人在身邊,無聊時他會經常對着貓兒自言自語。
他總說,“小霜,你要是能變成人就好了,這樣我就有個能陪我說話的朋友了。”
每當這時,狸奴總像通了靈性般蹭蹭他的手心,聊表慰藉。
兩個小家夥互相陪伴,倒也算歲月靜好。
可好景不長。
金城山周邊發了洪水,無數百姓因着災害流離失所,家破人亡。
越來越多的人加入了乞讨的行列,可卻沒有更多的糧食分出來。
山林裡所有能吃的飛禽走獸都被趕盡殺絕,地裡的野菜也被挖空了。
許懷真每日小心翼翼地把小貓藏好,怕它被災民發現,拆吃入腹。
好在山腳下有一棵粗壯柳樹,枝繁葉茂,靠着吃柳葉新芽,有不少災民得以存活下來。
許懷真年紀尚淺,挖野菜根本搶不過成年人,逢上災年也乞讨不到吃的。
眼見着小貓餓得奄奄一息,他又一次空手而歸時,路過了一個熱氣騰騰的包子鋪。
他想着,自己隻偷這一個,隻偷這一次,起碼讓他的小貓不至于在今日就餓死。
許懷真這樣安慰自己。
可熱乎乎的包子好軟好香,他拿起一個後就忍不住想再拿第二個。
他的手還沒碰到另一個包子,就被包子鋪的老闆抓了個正着,人贓并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