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寂鎮。
地獄島領地裡一座破敗不堪的小鎮。
月見荷與霁明珏穿過外圍的濃濃灰霧終于來到了鎮上的長街中。
越靠近小鎮中心,空氣中的血腥味便越重,就連滌塵雨散發出的雪松香也無法将其掩蓋。
月見荷隻覺得胃裡一陣翻湧,忍不住扶着路邊的木門幹嘔一聲,她有些受不了這過于濃重的血氣了。
她倚着木門緩緩坐下,左手死命的按在額間,試圖緩解血腥味帶來的不适感。
這羅豐到底在搞什麼名堂。
如果不是怕魄冠再出現什麼問題,她也不至于在進入苦厄地的時候将靈力壓制到隻有五成,要不然她定要提着劍将他另一隻手臂也斬下來。
她将神識蕩開,遍布靈寂鎮的每一寸角落,隐隐約約中竟捕捉到濃霧中藏着一股龍氣。
有些不對勁,玄龍不是已經死了嗎,怎麼還會有龍氣存在?正欲化出靈力再探,突然間一張紙錢飄落在她身上,擡眼望去,不知何時漫天飛舞紙錢如飛絮般飄蕩在這座妖鬼小鎮上。
哪怕是在妖鬼的地盤,也很是詭異。
她伸出雙指夾住一片在空中飛旋的紙錢,神識掃過後便瞬間結起一陣寒霜,将紙錢碾為點點冰晶。
是鬼畫仙的金紙術。
月見荷不禁皺眉,若沒記錯,鬼畫仙應當是鬼族之人,但鬼族已經隐世數百年不出,而且靈寂鎮也并非鬼族的落腳之處,怎麼會出現鬼畫仙的金紙術呢。
見她突然在形形色色的妖物中坐下不動,又在空中亂抓着什麼,霁明珏感到很是奇怪,便問道:“你怎麼了?為什麼突然不停下不走了?”
月見荷眉頭微蹙,說道:“你不覺得這靈寂鎮有些過于死寂了嗎?”
“死寂?何來之說?”霁明珏放眼望去,靈寂鎮中熱鬧非凡,人來人往,出水馬龍,喧嚣聲不絕于耳,疑惑道:“挺熱鬧的啊?”
“熱鬧?”月見荷食指聚起一股靈力點在鼻尖,暫時封住嗅覺以抵擋濃郁的血腥味,仰起頭來不解道,“怎麼個熱鬧法?”
她看着滿天飛舞的紙錢,有一瞬的愣神,雲涯仙門對熱鬧的見解這麼獨特的嗎?
霁明珏困惑地歪了歪頭,将靈寂鎮中的光景描述給她聽。
心想道,如果這都算死寂的話,那青霜台算什麼呢。
聽完他的描述後,月見荷臉色微變,她從塵封的記憶裡突然想起一樣東西——
陰陽鑒。
陰陽鑒,一面生,一面死。
如果她猜的沒錯,她走在死之面,而霁明珏走在生之面。
有點麻煩了。
月見荷站起來,拍了拍衣裙的塵土,用難得嚴肅的語氣說道:“或許你聽說過,陰陽鑒嗎?”
霁明珏愣了愣神,他當然知道鬼族聖物陰陽鑒,一鏡分生死,死生不複見。
隻是月見荷為何會有此問,難道說——
“你該不會要告訴我,你在死之面吧?”
“沒錯,是這樣的。”月見荷兩手一攤,表示她也很無奈。
一定是因為羅豐的詛咒。
等她出了陰陽鑒,一定一定要提劍将羅豐的另一隻手臂也斬下來。
“所以,有人用陰陽鑒将整個靈寂鎮籠罩其中?”霁明珏還是有些費解,“可陰陽鑒兩面并不相通,為何此刻你我二人仍能見面?”
月見荷垂了垂眼,随口敷衍道:“也許是使用者術法不精呢。”
她其實也想不明白,難道說是因為魄冠的緣故,陰陽鑒分不出來她是死是活?
算了,糾結這個也沒有意義。
“先找生死邊界吧。”
兩面交接處,便是生死邊界。
找到生死邊界,便可以離開陰陽鑒。
月見荷語氣恹恹,她真的很想直接聚起靈力炸了這陰陽鑒構造出的幻境,隻可惜魄冠承受不住。
而且這世上恐怕也沒有第二顆碧華月凝珠可以修複魄冠了。
越往靈寂鎮深處,長街中的迷霧便越重,空中飛舞的紙錢也越來越多。
她在濃郁的迷霧面前停住了腳步,問道:“霁明珏,你那邊是什麼場景?”
“是一座宗祠。”霁明珏神識蕩去,将靈寂鎮盡收眼底,十裡長街,人聲鼎沸,萬家煙火氣,唯有眼前的宗祠與這滾滾紅塵格格不入。
“宗祠?”
如今妖族也講究這個嗎?
月見荷在腦中反複咀嚼着這兩個字,面色很是複雜。
正想放出神識再探,可迷霧中有一股無形的屏障将她的神識隔絕在外,她無法探知到迷霧背後究竟是何物。
“你那面是什麼?”見她突然停住不走,霁明珏投去奇怪的一眼。
月見荷面色複雜,用少有的認真語氣道:“我這裡除了一片迷霧,什麼都沒有呢。”
“迷霧?”霁明珏想了想道,“陰陽鑒中虛實交加,眼見未必為真。而且陰陽鑒一面虛,一面實,眼下最重要的當是确定究竟哪一面為真實。”
若是死之面為真實就好辦了,他可直接祭起一劍将生之面的幻境斬碎。
畢竟比起漫無目的地尋找難見蹤迹的生死邊界,還是直接把陰陽鑒構造出的幻境炸了更為方便。
月見荷突然問道:“現在距離子時還有幾個時辰?”
子時,便是陰陽鑒生死兩面交換的時刻。
霁明珏擡眼望向鎮上最高的閣樓處懸挂的鐘鼓,道:“如果我這面為真實的話,應當還有兩個時辰。”
又問道:“你那邊呢?”
月見荷試圖退出眼前的迷霧,但越來越多的迷霧将她籠罩,她冷眼看着不斷撲簌上前的迷霧,冷靜道:“我看不到。”
她右手聚起一點靈力,放出一隻靈蝶,靈蝶悠悠飛舞在迷霧中,随後被迷霧吞噬不見,但就在靈蝶身滅的那一刻,她突然察覺到一絲異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