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年前。
西北的風沙刮得很大,天空陰沉似是要下雨,耕地中的村民早早回了家。
雲挽卻面露急色,挎着菜籃子着急地走向村外。
坐在村口偷閑的老婦們,看着雲挽匆匆而過,如平常一般面露譏諷,嘲弄道:“俺從沒有見過這麼不要臉的小妖精,也不知道每天是在勾引誰?”
“俺婆婆說,她眉心那顆紅痣可是山神的詛咒,搞不好要克爹娘...秀兒估計就是被她....”
老婦們還沒說完,已經走過去的雲挽突然站定在她們面前。
她擡起手中的木杖指着她們,憤怒說道:“你們小心爛了舌頭。”
說罷,雲挽便又帶起鬥笠匆匆離開。
而那位說雲挽克父母的老婦,吸了口煙槍,“奇了怪,這個小妖精以前可從來不回嘴。”
雲挽以前從不回嘴是因為她從來不在乎。
她的爹爹雲存義是十裡八鄉最有名的獵戶,年紀輕輕繼承了祖宗的青石大院,家境也比種地的莊稼人好上許多。
但幸福的日子還沒過多久,雲挽三歲的時候,妻子卻撒手人寰。
雲存義一個粗人精心照顧着小女娃,舍不得讓她幹農活,每日隻讓她在家中念字煮飯繡花。
随着雲挽逐漸長大而愈發貌美,衆人才知曉老雲家出了個小鳳凰。
貌美在底層本就是災難,村中的老光棍們觊觎着這個小珍寶,流言蜚語便是從那時傳出來的。
雲挽卻從不害怕。
因為她的爹爹是強壯的獵人,是打豹子的大英雄,他會打退所有的壞人。
但突然有一天,他毫無征兆暈倒了,就像一座大山轟然倒塌。
那時,雲挽害怕得趕忙去喚郎中,但郎中趕來隻是搖了搖頭。
“我爹爹從未生過病,你怎麼就搖頭了”,雲挽難以置信,她跪在郎中面前,流着淚說道:“求求你,救救我爹爹。”
“腦病太重,最多還能清醒幾日,救不回來了,最多再開幾副藥,讓他能減緩痛苦。”
雲挽仿若被雷劈了一般,她渾身癱軟坐在地上,眼淚止不住的流,悲傷得一直顫抖。
“丫頭,還用開藥嗎?”
郎中擔憂地看着雲挽的狀态,他對這戶人家早有耳聞,窮鄉僻壤卻養出個金貴的小丫頭,看她的樣子估計吓壞了,也不知道該幹什麼。
他正欲教導,雲挽擦幹淚水,顫抖着從懷中取出一個紅布包塞到他的手中:“要開藥要開藥,這是診費和藥錢,我爹爹病倒這事,還麻煩郎中不要外傳,藥送來的時候也莫要聲張,麻煩了。”
郎中有些驚訝,他以為雲獵戶的女兒不食五谷仿若仙女,此刻看着她淚痕未幹,卻有幾分頑強,所謂傳言大抵是假的。
雲挽送走郎中,關上家中大門的那一刻徹底癱軟。
她的靈魂仿若被抽離,空洞的眼神直愣愣盯着前方,渾身冰冷麻木,胸口疼痛難忍。
随着咚的一聲,她重重跪在地上,捂着臉痛哭起來。
她難以接受正直壯年的爹爹突然就要離開人世,昨日他還打回了幾隻兔子,說要把皮毛留着給她日後當嫁妝。
今天一早,爹爹揣着她做好的胡餅,笑着揮手告别,怎麼就一瞬,就要天人相隔。
他們父女相依為命十餘年,現在他卻要離她而去。
若是爹爹去世,她在石頭村也活不下去。
這座老宅早就被叔叔觊觎許久,她也會被族人随便指給一戶老光棍。
在爹爹清醒之前,她不能讓他生病的消息傳出去,不然會有貪婪的族人上門。
雲挽流着淚水,撐着牆踉跄站起來,虛浮地走進爹爹的房間。
她還不能倒下,爹爹還要她的照顧。
過了幾日,雲存義終于醒了,但身體虛弱,隻能勉強說話。
“閨...女...拿上錢...不用管爹...趕快走...快離開。”
虛弱的雲存義感覺到生命在逐漸流逝,他父母早亡,妻子早逝,最放心不下的便是女兒。
沒有了他的庇佑,雲挽會被生吞活剝了。
“爹,你别說這些話了,你先吃些東西,郎中說你會好的。”
雲挽含着淚水,舉着一勺溫熱的疙瘩湯說道。
雲存義緊閉雙唇,使出全身地力氣推着雲挽道:“你...不走,爹...不...放心你,我...我不吃。”
雲挽的淚水噴湧而出,她哭狠咬破了嘴角,正欲說些什麼,卻看到了雲存義又昏了過去。
那一夜,雲挽從倉房的廢棄炕洞中,掏出雲存義攢了一輩子的積蓄。
她坐在炕沿,看着昏睡的父親,流着淚水思索了一晚上。
清晨,她敲響了鄰居翠花嬸的院門。
“嬸子,我家出事了,麻煩你照顧一下我爹,我要出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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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這裡,走出村口的雲挽攏了攏蓑衣,低頭看顧着衣襟中的錢袋子,步伐愈發得快。
她想了一整夜,隻要找一個娶她的人,有一個當家的男人,才不會被奪走老宅,也不會嫁給村中癞頭。
現在情況緊急,她的叔叔是村中惡霸,村中沒有人敢娶她。
除了買個男奴假裝成親,再也沒有别的辦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