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宵臨不曾想在此處遇見了他,隻得先落地将周序音扶穩,沒一會兒身後的車碧璇也帶着剩餘手下追了過來。
此次若他一人是絕無問題,但要完完全全地保住受驚的周序音就不好說了。沒想到周序音看到明光教的人反而淡定了,也不再抖抖瑟瑟了,“……?”
楚宵臨見她深吸了幾口氣,問道:“還好嗎?”
魏鶴嶺冷笑道:“楚公子果然貼心,不僅特地趕來禅音寺保護她,現下還給她如此安慰,完全無視了我的存在。”
楚宵臨雖然無視他,但車碧璇卻緊盯着他,“魏續江呢!他為什麼沒來看我?”
魏鶴嶺失望道:“碧璇,你煉的毒可越發不行了,别說這楚宵臨,就連一個毫無武功的弱女子都在這麼短的時間内就恢複了過來。”
車碧璇不管這些,隻顧着吼道:“我要見魏續江!”
魏鶴嶺居高臨下道:“他在閉關,即便出關了,他也不會見你。你換再多年輕的臉面,他也不會再愛你了。”
“不可能!他說過的,他說等我恢複了年輕美貌他就會重新捧我做明光教的聖女!隻有我才配那個位置!王紫豫算什麼東西?”
見她發瘋,魏鶴嶺不屑道:“王紫豫?她都死了,你要不一起去地府陪她?”
見他二人争鋒相對,楚宵臨忽然來了主意,“車碧璇,你不必再問了。這魏續江定是受了魏鶴嶺的指示不敢來見你。魏鶴嶺知曉你二人恩愛有加,怕你影響到了魏續江,所以才阻止你們見面的。”
車碧璇果真一愣,魏鶴嶺很是無語,“你用點腦子——”
“你但凡用點腦子想一想,這世上還有誰能困住魏續江?這魏續江又最怕誰?最聽誰的話?”楚宵臨不等那邊開口,就已接過話茬。
車碧璇目光如炬地看着魏鶴嶺,“是你!”
“魏鶴嶺他當年定是嫉妒魏續江有你這麼一個如花似玉的媳婦兒,他先是憎恨給你跟魏續江主婚的蘭燕臣,趁着他發瘋就落井下石分立了明光教,而後他怕人手不夠,又慫恿魏續江出賣了你。”
“你不要血口噴人!”
可楚宵臨不卑不亢,“他得不到你,他就要毀了你。在他的挾持下,魏續江不得不将你送給底下的人,而後明光教成立之後他又控制了魏續江,當年你要給魏續江下蠱不是他魏鶴嶺發現的嗎?他怎麼會發現?說明他一直在盯着你,他一直在找機會拆散你跟魏續江!”
見車碧璇眼裡的憤懑已達巅峰,魏鶴嶺怒道:“他在胡說八道你也信?我若真想除去你,會讓明光教的人守在這兒看護你嗎?”
“從醉花陰那裡送來給你換臉的年輕女子還不夠多嗎?”
車碧璇卻恨道:“那是因為她們聽到了不該聽的,你才叫我秘密處理了她們!那些都是服侍過你跟魏續江的女人,她們不受控制,你才要殺了她們!”
楚宵臨這下算是了解了,原來潘文珺的那兩個好友竟是被高額的報酬騙去服侍魏氏兄弟的。
魏鶴嶺也是盛怒,“那你自己在山林放瘴氣騙來的呢?該不會全都推我身上?你看你這次還迷暈了誰?你把鹭羽的大小姐都給招來了!”
車碧璇看去楚宵臨那邊一眼,那周序音看着眉清目秀唇紅齒白的,當真是美得人神共憤,“沒錯!我要的就是她這張臉,我一看見這張臉就喜歡!”
可魏鶴嶺道:“她不行,她身上有我想要的東西,你不能殺她。”
“我不殺她,等剝了她的臉皮下來我就把她扔回去!”
她這麼一說,周序音吓得臉色又慘白了一分。再擡頭一看那懸在門梁上的頭骨跟身旁矗立的骨架骨堆,吓得差點兒暈過去,好在楚宵臨給她背後輸了真氣讓她保持了清醒,也有了些許氣力。
“不行,”魏鶴嶺果斷拒絕,“等我得了兩儀心經此人才好任你處置。”
可車碧璇不管那麼多,一回頭就徑直朝周序音而去,想要将她抓了直接帶走,沒想到此刻攔下的人不是楚宵臨而是魏鶴嶺。楚宵臨值此空隙拉着周序音猛然退後,将場地留給内鬥的二人,并且在一旁煽風點火,“車碧璇!你好好打,你若輸了,我身邊這位美人兒就要被魏鶴嶺帶回明光教去迷惑你男人的心了!她可比王紫豫還要多幾分姿色,一個魏續江絕對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周序音郁悶地瞪了他一眼,“你——”
可楚宵臨“噓”了下示意她小聲,“我們坐山觀虎鬥不好嗎?他們倆武功都很強,我一打二勝算不大。”
周序音隻得保持沉默,身旁的楚宵臨見車碧璇明顯落于下風,繼續添油加醋道:“你今日若能殺得了魏鶴嶺,整個明光教便都是你的了!此後魏續江也會對你言聽計從!絕不再沾花惹草!”
眼見得車碧璇越發狠辣,魏鶴嶺也動起了真格,“殺我?癡心妄想!”
正值魏鶴嶺反攻之際,楚宵臨道:“趁着他注意力轉移,我們快跑。”
周序音馬上起身,被他拉着就往田野那邊跑去,沒想到才跑不過數十步,從天而降的魏鶴嶺便攔住了去路,楚宵臨直起身子看他身後倒地不起的車碧璇道:“……不中用。”
魏鶴嶺也笑得輕蔑無比,“她的确不中用,年輕時還算有些資本,如今老了脾氣差了,即便她跪地哀求,師弟都不要她了。還是我大發善心留下了她,給了她一條活路。”
楚宵臨此刻眼裡精光迸射,“你給她的活路,卻害得更多人走進了死路。”
魏鶴嶺不怒反笑道:“楚公子一向喜歡替女人鳴不平,難怪會為幾個妓女的生死不惜查到了這裡。前幾日在我醉花陰的那條街道上也是,借着買醉的名義偷偷送走了多少落難的女子?”
周序音不可思議地看他一眼。
“楚公子不要驚訝,我有一個得力的手下,就是陪你數日的那個于雁容。她看慣了風月場上的人,知道哪些是來真心買醉,哪些是另有目的。從她覺得你可疑的那一刻起,我的人就已經盯上你了。”
楚宵臨并未意外,“這麼說,魏教主是有意讓我查到這裡的?”
“無論是我有意還是無意,我知道都攔不住你楚宵臨的腳步,”魏鶴嶺說道,“于雁容也不過那幾下武功,完全無法制服你。更何況她還是我師弟目前最寵的女人,她可不能出問題,否則我師弟出關了見不着她會難受。”
這時不遠處的車碧璇已經奮起一劍直刺過來,可魏鶴嶺側身一秒就秉持住她的劍身随後擰斷,再添一掌就将她徹底打趴,吐血不已,“……”
周序音不知該說些什麼,隻看了楚宵臨一眼,楚宵臨卻盯着那懊悔莫及的車碧璇,
“你們……把雁容還我……”
見她奄奄一息,魏鶴嶺不妨再告訴她一個壞消息,“不止是你的雁容,還有你的雁書,汪雁書。她幾個月前被這姑娘的表哥挑斷了手筋,如今一直躺在醉花陰休養。你知道青樓那種地方總會有些口味獨特的客人,就喜歡殘疾殘廢的。她平日裡頤指氣使的,到了那些人面前……就大氣都不敢喘一口了呢!”
車碧璇的眼中滿是淚水與憎惡,“不可能……雁容向我保證過、會照顧好妹妹……”
魏鶴嶺高高在上地看着她,“汪雁書早就不是鹭羽山莊小姐的身份,我們留着她也無用,更何況這個蠢貨還被一個迷暈的人給反挾持了。于雁容在我師弟身上花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求得他留下汪雁書在醉花陰,至于怎麼求……你應該最深有體會。”
說罷他又笑了笑,“我師弟這人,你說他花心吧,他當初最喜歡的人是你,現在最喜歡的是長得最像你的于雁容。你說他專情吧,他又拈花惹草了無數,我是怎麼勸也勸不聽。我從來都是為他好,希望他将心思放在練功上,你卻蠢笨到被個外人慫恿了來對付我?我念在你是他曾經的妻子,也曾為我明光教做過諸多貢獻,我才不殺你,沒想到你會反咬我一口,當真是愚昧無知、自不量力!”
車碧璇已死不瞑目,魏鶴嶺将目光放在楚宵臨跟周序音身上,“楚公子,你我本無仇無怨,今日隻要你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離開,我叫我明光教的人以後都見你繞道而行如何?”
楚宵臨道:“這不好吧?你們明光教原本就直屬于昭明神宮,而昭明神宮的人自你們師祖萬昭明開始就見我們肖家人開始繞道了,到你這裡怎麼還變成我欠你的了呢?”
“你!”
“而且,我家祖訓上可是不允許我們将兩儀心經的内容洩露給有關昭明神宮的任何人的,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了,也絕不告訴你們。”
“你——”
“要怪就怪你們師祖萬昭明沒有我身邊這位姑娘過目不忘的眼神好,他當年都看了那麼多遍了怎麼就沒全文背誦下來呢?”
“……”
“我猜你手裡有一點,但不完整,我再告訴你一個好消息,禦景山莊那裡的,這姑娘記下的,也隻是半本心經而已。所以你搶走她沒用,下半本還在我這裡。”
魏鶴嶺不再跟他多說廢話,直接上手來搶,楚宵臨一下推開周序音猛地下腰閃避,随後兩個人就在一望無垠的山坡原野上争鬥了起來。
周序音不管那麼多,先撒腿跑路,隻可惜魏鶴嶺帶來的明光教衆人很快将她攔下。他們才攔到跟前,就被身後不知從哪兒偷襲來的石子一擊倒地,一倒倒下一圈。周序音望了一眼還在跟魏鶴嶺對決的楚宵臨,拔腿繼續朝山的另一邊跑去,并且不斷喊着,“救命!——救命!”
她試圖将山那邊守着禅音寺的墨羽衛呼喚過來,好在皇天不負有心人,在攔截她的人接連不斷地倒下之際,她終于看到了趕來的墨羽堂衆人,“我在這兒!”
她再回頭,那魏鶴嶺跟楚宵臨的身影已經打去不知哪裡,直到迷霧森林裡響起駭人的動靜,她才知道原來是一路打進林子了。
墨羽堂的人也很為難,“表小姐,山間有瘴氣,我們最好不要進去。”
周序音這才想起她上午原來是吸入了瘴氣才看什麼都發出奇怪的光線的,便叫大家按兵不動,“那好,我們等等。”
照理而言,楚宵臨的武功略微在魏鶴嶺之上,周序音自我安慰他應該不會受傷,可是身後突然嘭得幾聲吓得所有人都一大跳,“……倒了好多樹!”
樹木折,群鳥飛,周序音仰頭看去,一群人追随着魏鶴嶺已逃離出山,而不久後沒有戀戰的楚宵臨也施展了輕功飛到了周序音跟前,眼見他就要倒下,四五個人都一齊扶住,他卻精準無誤地落入周序音的懷中,“你怎麼了?”
周序音還以為他受了傷,可他渾身上下也看不出個血迹,吸入太多瘴氣的楚宵臨隻覺得周序音全身都在發光,像是天上的仙女在慰問他,“公子,你真厲害,你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人了。”
他忽然回光返照般笑了下,周序音連忙扶他坐下摸摸他的額頭,再順便檢查一下他有沒有内傷,可楚宵臨按住她的手道:“仙女,我有話想對你說。”
聽他聲音虛弱,周序音低頭湊近,隻聽他道:“你剛剛……跑得飛快,心衣是水紅色的……我看到了。”
周序音條件反射捂住自己的心口,低頭無語,“……”
那麼緊張的對戰時刻他不僅能分心偷襲追逐周序音的那幫人,還有心情觀察她心衣的顔色,“你……”
“你既然沒受傷就起來。”
楚宵臨失落地坐起身來,扶着額頭道:“我吸入太多瘴氣了,看什麼都是閃閃發光的。你讓他們退下,你一個人扶着我走吧,不然我會以為前面是佛祖在等我。”
周序音隻得揮手讓忍俊不禁的一群人趕緊去那情人寨收拾殘局,随後攙起他道:“快回去,說不定還能吃上兩個餃子。”
楚宵臨揉着太陽穴道:“不行……我現在的視線鎖定不了目标,怕待會兒連餃子都夾不起來,要不你喂我吧?我在你房裡等你。”
周序音看他也算是為了自己才遭遇那麼多意外,便默默答應了,“……所以,你是怕明光教的魏鶴嶺找我,才跟着我的嗎?”
“是啊,這魏鶴嶺好不容易出一次關,就遇到你這樣的大魚,比起我、比起禦景山莊那裡,顯然你這邊的兩儀心經要容易到手得多,他肯定不會善罷甘休。”
“這麼說,我以後還得讓表哥加強護衛。”
楚宵臨這會兒卻有些歉意,“……其實,今日是我故意将你引去那寨子的。”
他道:“我在追查幾個優伶失蹤的事情,查到了醉花陰那兒,也發現了這一切都是明光教在幕後指使。但我并不清楚車碧璇的存在,隻知道醉花陰那兒的人稱她瘋女人,還說那地方隻有漂亮的女子才能進入。”
“我探聽到了大概的位置,本想趁夜潛入的,誰知你昨日上禅音寺來了。禅音寺跟我要去的地方不過就隔着一座山丘,我想着要不先來找你,然後一塊去看看,萬一我是個男的不給進,至少他們會接待你。”
周序音這下也想起來,“所以你故意在森林裡帶着我往另一邊跑,然後我們就發現了那個染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