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明風稀,長鸢像做賊似的摸到聞玉門前,窗紙很薄,屋内沒有光亮。
不知道他是不是睡下了,她也不敢貿然進去打擾。
她想知道聞玉是否清楚自己身上業障的事,但又不知該從何問起,長鸢苦惱的眉毛揪成一團。
胸口卻沒由來地緊繃,她松了松衣襟,晚上明明沒吃太多,這衣服怎麼還緊了三分?
驚覺不對,長鸢猛地低下頭,身上不知何時纏上一條會動的麻繩,正在逐步變緊纏上她勒住全身。
她想化形脫離這禁锢,卻使不出妖力,這繩子上有能抑制妖力的術法。
“大半夜不睡覺,鬼鬼祟祟潛伏在我房門前。”身後耳熟的聲音響起,聞玉如同鬼魅般貼上她身側,“這次你要如何解釋呢?”
冰涼的聲音鑽進她耳朵,凍得她打了個哆嗦。
長鸢被抓個現行,“你怎麼沒在房裡!?”
她被吓得難免有些緊張,語氣不自覺拔高了一分。可話音剛落又覺得不對勁,她不是做賊,心虛個屁啊!長鸢舔舔唇,輕咳一聲。
“那個……我來看看你睡得好不好。”
聞玉輕笑,眸色銳利,“我與你何時親近到這種地步,讓你如此關心我?”
他渾身帶刺,語氣似乎因終于抓到了長鸢的把柄而興奮。那繩子像有生命一樣,爬上她的脖子,一分一分縮緊。
步步緊逼,“你若不說實話,這捆妖繩會一寸寸嵌進血肉,鑽進骨頭,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說完後那繩子好像真的要嵌進皮膚,火辣辣的痛。長鸢咽了咽口水,有些難以呼吸。
“等等等等,我說!”她趕緊制止,讓他先不要輕舉妄動。她胸口微微起伏,轉動眼珠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說才會讓聞玉相信。
“這城主府處處透着詭異,我在屋裡有些害怕,就着想跑過來找你。”長鸢往聞玉身前走了一步說道。
她雙手被捆在胸前,仰頭看向聞玉,眼瞳透亮像盛着一潭池水,頗有些楚楚可憐的意味。
其實她也算不得說謊,是真的有些害怕,所以語氣尤為真摯。“見裡面沒有光亮還以為你是睡下了。”
話音剛落,就感覺身上的捆妖繩松了半分。
時間靜默半刻,聞玉探究瞧了她一會,見她面色無異,略帶失望收回捆妖繩。
像是信了她的解釋,“害怕?你是妖,别人應該怕你才對。”
危機被解除,長鸢松了一口氣,指尖摩挲泛起紅痕的手腕。
“妖也分好壞啊,我從未害過人。像我們這種小花妖平日裡隻喜歡喝一些花露為生,怎麼能跟殺人如麻的大妖相提并論?”
她不滿反駁,突然想起一件事,繼續說道,“對了,晚間席上你說的話我還沒來得及問是什麼意思。”
聞玉身上沾了點露水,睫毛微濕,鼻梁上的小痣更加楚楚動人,周身萦繞着冷豔香氣。長鸢呼吸微滞,“你去那棵樹下了?”
二人進了屋隔絕說話的聲音。
“隋越雖對他愛護有加,但遠不同于尋常父子。”
長鸢才回憶起晚間席上總總,城主在隋清陵面前過于伏低做小,恭敬有加。
就像是,家仆對待主人?
“等等,你沒被那股香氣蠱惑?”長鸢見他眼神清明,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他搖了搖頭,點上燭火,光影映得長鸢側臉柔和。
“隋清陵二人與園中那棵海棠樹有異,我前去搜查沒發現妖的蹤迹,靜觀其變,等三日後。”
他抿唇垂眸,眸光卻在奇異閃爍着,悄悄觀察着長鸢的神情。
“若是太過棘手,你便捏碎傳音符先行離開,不必管我。”
一席話說的誘惑力十足,仿佛真的在為長鸢打算,為她想好了後路。
是她不想走嗎,要不是因為這裡有他的業障,用不着他開口,她跑得比誰都快。
既然想走也走不掉,長鸢隻能心機刷一把好感度。
戲精鸢上線。
“要走也得我們一起走,丢下你一人這種事我做不出來。”
覺得火燒的還不夠旺,緊接着又補了一句,“就算這府上有妖怪,我也會竭盡全力保護你。”
她眸色堅定,鄭重其事道。
少女清亮的聲音在聞玉耳邊炸開。
燭光影影綽綽,他脊背挺直,面色淡然,若不是仔細觀察,竟看不出他在發抖。
聞玉桌下的手扣住劍鞘,指骨用力的發白,一瞬間渾身血液仿佛倒置般頭暈目眩。
旁人說他命格孤煞,冷心冷情,會克死所有接近他的人。
她卻不管不顧也要與他捆綁在一起。
話說的真好聽,可他不相信。聞玉眉眼柔和,好似真的被長鸢這一席話打動了,他低聲笑了出來。
“好啊。”
長鸢見他目光如炬看着自己,有點拿不準自己是不是演過頭了?
聞玉這人陰晴不定,雖是笑着應下,但眼裡卻無半分溫情。
“明日我會在這府上四周布滿鎮妖符與法陣,你暫且拖住隋清陵。”
長鸢隻覺得他說的容易。
一個大活人,豈是她能拖住就拖住的。
*
豎日,長鸢起了個大早。
院裡多了幾個丫鬟婆子,就像緊急應對長鸢昨天的疑惑挑選出來的。
那三個丫鬟見了長鸢止步行禮,神色不似昨日那幾個仆從僵硬,甚至還開口請安。
總算來了幾個有生氣的人,長鸢來了興緻。
“你們三人叫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