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的天色愈發陰沉起來,燕子低稍飛過。酒樓裡的熱鬧散去,幾個異族裝扮的人紛紛駕馬揚鞭趕路。
長鸢将想買馬車的想法說與了聞玉嶽珂聽。
他們二人也認為可行,于是結完賬根據店小二的指引找到城中販馬的馬廄,長鸢選了隻棕亮毛色的馬匹,連同馬車花了五十塊靈石。
她的小金庫漸空,得偷偷找個機會去騙點靈石。
出城後就是條羊腸小道,進入一大片密林,樹葉層層疊疊遮住日光更顯陰沉。嶽珂吃得太飽倚在馬車内壁上昏昏沉沉,打了個哈欠眼角沁出淚花。
路上不太平坦,馬車颠簸着。長鸢把懷中的地圖展開,注入妖力,那地圖如有了生命浮在空中,金光縷縷描繪出路線。
過了前面的凫峰鎮便是永甯郡,地圖上畫的地域浩大應是個繁榮之地,晚點她和聞玉輪流駕馬,應該能在天黑之前趕到。
馬車裡有些悶熱潮濕,嶽珂不知何時已沉沉睡去,空氣中隻餘平穩的呼吸聲。長鸢胸口憋悶,撩起窗邊遮簾小口呼吸新鮮空氣,她讨厭這樣的天氣,做什麼都提不起興趣。
天際間隐隐閃過幾絲紫光,烏雲壓頂顯然是要變天的節奏。
外面的聞玉也有所察覺加快了趕路速度,馬車随即搖晃颠簸得更厲害了。
果不其然,沒一會大雨将至,驚雷滾滾後,噼裡啪啦的豆大雨珠砸落在車廂頂,掀起沉悶的響聲。
她聽見聲音,想喊聞玉趕快進來躲雨,而聞玉比她動作快,他勒馬停車,馬匹在原地轉了一圈後才停下。
簾子被揭起,濺進雨珠。聞玉彎腰進來帶起一股泥土混雜水汽的味道,壓抑沉悶的氣息這才散去。
外面風雨交加,雷聲震震,他發尾和衣擺被打濕了不少。車内本來不大的空間因他進來反而有些擁擠了。
這聲響也把熟睡的嶽珂吵醒了,雲裡霧裡問了句怎麼下雨了。
“雨勢太急,先在原地停留片刻。”
聞玉面龐沾雨,水珠順着下颌滴落,側顔冷豔得美麗。長鸢厭煩這股潮濕的氣息,難得有心掏出方帕子為他擦拭,絲毫沒覺得哪裡不對。
逼仄空間内,他眼眸暗了一瞬,喉嚨滾動,不着痕迹偏過頭去。
“這雨怎麼說下就下……”長鸢眉頭輕蹙小聲抱怨,青色禙子透出細密香汗,用手扇着風。
見她熱惱,嶽珂也清醒過來,把腰間水袋遞給她,睡眼惺忪,“怎麼好像黑天了,還有多久到啊?”
“還早。”長鸢接過喝了一口,擡手擦去唇瓣水漬,“到永甯郡還有三十裡路程,就是不知這雨何時才能停。”
要是照現在這個下法,車下的泥土被雨浸濕松軟,難以行車,隻怕是還要再困上幾刻鐘。她内心擔憂,隻能期盼這天快點轉晴。
可說來也怪,上天像是聽到了她心之所想。話剛說完,馬車外的雨聲忽然停了。
四周恢複靜谧,幾乎是一瞬間靜止了下來,連風聲都消失不見 。
來勢洶洶的雨去的也快。
三人狐疑對視了一眼,似是不相信這瓢潑大雨能瞬間轉晴,有股奇怪的感覺湧上心頭。
長鸢撩開簾子,窗外的雨确實已經停了,隻剩樹枝梢頭抖落滴滴晶瑩水珠。
天色昏沉,暮色降臨,天際模模糊糊地黑了下來。
她心生奇怪,午時剛過他們從上一個小城離去,明明才上路不過一刻鐘,怎麼這會天都快黑了?
“你剛在外趕車的時候,天有這樣暗嗎?”長鸢聲音有點虛,轉身問聞玉。
他凝眸望向外面,搖了搖頭。
這時間過渡得确實奇怪,聞玉翻身下車,車輪全部凹陷進地裡,難以拔出,馬匹不安低聲呼噜着。
他手指撚起塊泥巴,稀松的觸感不像隻受過片刻雨水的沖刷,更像是過了整整一下午。
他們進入密林後的時間以不可估計的速度流逝。
不知何時,林子中升起了濃重霧氣,逐漸擴散到他們馬車的前方,直至與白霧融為一體。
“咯咯咯……”
三人當中不知誰先嬉笑出聲,在這靜谧的空氣中尤為滲人。長鸢被吓得心頭一驚,以為是嶽珂在搞怪,頭也沒回擡胳膊杵了她一下。
“别鬧了嶽珂,有什麼好笑的。”
可嶽珂後背砰地一聲撞上車壁,臉色微白,“我我我沒笑啊,不是你笑的嗎?”她嘴唇哆嗦,沒明白長鸢怎麼這麼問。
而長鸢此時也發現了不對,那聲音明明是個女聲。不是她們兩個笑的又能是誰笑的?
兩人在對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不解,嶽珂喉嚨裡小聲尖叫,從車廂那頭連滾帶爬過來緊緊攀附長鸢衣袖。
“這荒山野嶺的不會是鬧鬼了?聞玉你既然會捉妖,那那你肯定也會捉鬼吧……”她把希望寄托到聞玉身上,渾身抖得像破布蜷縮到長鸢身後。
嗚嗚她想回家,外面的世界好可怕。
長鸢心裡其實也發慌,但看見比自己更慌的嶽珂,她決定穩住心神,裝也要裝出個樣子來。
可當那驚悚笑聲再次響起,似乎離他們更近了些,幾乎都要貼上她後背,冰涼的氣息侵襲到全身每個毛孔,她驚懼閉眼大喊了一句聞玉——
霎時她頸間的歸靈圈被聞玉喚起,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進霧氣中,速度之快隻能瞥見一絲寒光。
“害怕?”他啞然失笑,她之前膽子不是挺大?這會又吓成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