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澈走進訓練室的時候,易铮剛取下拳套從台上跳下來,見曲澈過來也隻是看了他一眼,便徑直走到了休息台處喝水。
室内的冷氣放得很足,激得窗戶上都覆了一層淺色的水汽。
偌大一間訓練室都是易铮獨有的訓練場所,即使它如此突兀地擠在一堆專項體測室之間,也沒有人會覺得有什麼不對。
哪怕這所房間的主人相較于校内,更加鐘情于中央街道的那間私人拳擊場。
“易哥。”
曲澈走過去的時候看了眼癱在台上直喘氣的教練,便轉身笑着和易铮打了個招呼。
他接過那瓶推過來的冰水,拿在手裡沒喝,隻是低頭時不時瞟眼手機,看上去神情有些恍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打完一場拳的緣故,易铮的心情看上去格外得好。
見曲澈這副三魂丢了七魄的樣子,難得掀起眼皮問了句。
“怎麼了?”
曲澈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圓滑,和他那個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老子爹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雖然易铮有時候很看不上他那副假惺惺的樣子,但看到今天這副架勢,也是難得來了幾分興趣。
主要是對方這副萎靡的樣子屬實是難見,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老子曲寅破産了。
“啊?沒什麼...就是最近這鬼天氣太熱了,猛地涼下來有些緩不過神來着。”
曲澈似乎因為這聲出乎意料的質問恍了恍神,随即又笑着喝了口水,朝易铮搖頭。
見他不願說,易铮也懶得問,沒了寒暄的興趣,便幹脆直入主題地說道。
“車鑰匙給我。”
他這一說,曲澈這才反應過來此行的目的,那把法拉利488的鑰匙便順着桌子滑了過去,給鑰匙的同時還随意地調侃了一句。
“我以為你更喜歡上次那台Chiron,跑起來手感重些。”
接過對方遞過來的那支煙,易铮便随口答道。
“Chiron手感好,不過趙之禾那家夥品味土,喜歡顔色亮的。”
這話雖是在損人,但是曲澈不是傻子,放誰都能聽出來易铮此刻的心情不錯。
“周五那場明山的車賽?之禾..也要去嗎?”
曲澈的手指微動,像是随口一提似地問了句,但面上的神色卻是認真了些。
“嗯,他硬要跟着來。”
這話說得随意,仔細聽甚至還有幾分炫耀的意思,曲澈僵硬地笑了笑,沒說話。
“謝了,明天請你吃飯。”
車鑰匙被易铮挑起來在面前晃了晃,還沒等曲澈說“不用”,對方的手機卻突然響了起來。
電話一接通,那道闊别已久,卻無比熟悉的聲音就傳了過來。
“喂,易铮?”
這道聲音攔下了曲澈的腳步,他裝作沒看懂易铮驅趕的眼神似的,站在原地低頭喝着水,耳朵卻是豎了起來。
而接下來,他就眼睜睜地看着易铮的表情越來越黑..越來越黑。
直到最後,甚至沒等趙之禾的回複就徑直挂了電話。
手機被“啪”的一聲扔在了桌子上,還沒等易铮的眼神掃過來,曲澈就已經舉起了雙手,笑得卻是真誠了些。
“我們這關系...飯就不用了,易哥,我還有課,先走了。”
他推門走人時,回頭朝裡面又看了眼。
果然——易铮又跳上了擂台。
*
“周五我不過去了,你們自己看着辦吧。”
腳步聲在樓道裡越行越遠,直到走進電梯,曲澈才撥通一個電話。
“啊..阿澈你不來嗎?那孫林他們怎麼辦?就這麼不管了,他媽那...”
“他那身肥油一天餓不死,再說了他自己被欺負過的人報複了,和我們有什麼關系,你怕什麼?”
曲澈笑着地打斷了對面人的話,語氣玩味地補充道。
“再說了,學院不是有過明文規定嗎,校園霸淩這種惡心事總得讓學校知道不是嗎?我們宋院長最近不是忙着換屆嗎,不安定因素得由我們學生幫他鏟除啊——”
那頭尴尬地笑了幾聲,附和的聲音有些心虛。
就在那人提出要挂電話之際,曲澈卻突然出聲問他。
“明天是不是聯邦學術論壇來着,在中心校區?”
“是啊,我哥和煜晟今晚就過去了,校區都拉線了。”
那人老實回道。
“讓你哥帶我一個吧,我把你看上的那隻表給你。”
通話的人“卧槽”了一聲,怕他反悔似地就應了下來,但過了會又反應了過來。
“不過阿澈,你又不喜歡聽那些文绉绉的東西,去那幹嘛?”
易铮玩着手裡新買的打火機,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東西被揣回了口袋。
“可能..突然就愛學習了吧。”
“啊?”
*
科爾頓樓。
趙之禾揉了揉酸痛的眼睛,将最後一頁講稿修完才關上了電腦。
大大小小的數據沖得他腦子有些暈,不知道為什麼他們這個房間的制冷系統似乎出了問題,制冷的功效很爛,熱得他舉着本子給自己扇了好久的風。
幹完活後,他起身就往床上一砸,拿過床頭的冰水往臉上貼,溫度頓時降下去了不少。
這種時候他還是挺佩服宋瀾玉的,不知道是天賦異禀還是怎麼着。
這人就像是不會出汗似的,大熱天也能帶着那雙皮手套到處竄,甚至還跑上跑下丢下三瓶水之後,就又去找李老師商議實驗了。
他就不行,火氣大到熱天巴不得化在床上,能今天改完稿子,趙之禾已經覺得自己真是賊牛逼了。
“熱啊——”
他對着天花闆喊。
像是為了回應他的牢騷,頭頂那台空調在一秒後,“滴”的一聲徹底罷工了。
趙之禾:...
眼見着冰水已經快化完了,自己已經沖了兩次澡的份上,他沉默了片刻點開了宋瀾玉的對話框。
那是他們前不久才加上的。
呵:那個...宋同學,能上來的時候再在李老師冰櫃裡薅兩瓶水嗎?我們寝室的空調好像徹底嗝屁了。
發完這一條,也沒等對方的回複,他就眼睛一閉,擺着最易散熱的“大”字,癱在床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
等趙之禾有意識的時候,外面的天已經徹底黑了。
他這一覺睡得很沉,像是被人一磚頭敲暈了,一擡頭這才發現那個要人老命的空調竟然還沒好,不由罵了一句。
“艹...”
“介意我開燈嗎?”
就在他眯瞪着眼睛在床上滾了幾圈之後,左床上突然冒出來的聲音差點吓得他腿抽筋。
這人說完這句話便沒再出聲,直到聽到那聲恍惚的“不介意”之後,才起身将寝室的燈打開。
亮起的燈光刺得趙之禾條件反射地閉了閉眼睛,在看清站在開關旁的宋瀾玉之後,他才後知後覺地抹了把嘴。
行...沒流什麼不該流的。
“工務處剛才聯系了我,空調大概還有一小時就修好了,可能還要再忍忍。”
說完,宋瀾玉朝着坐在床上的人指了指床頭的位置。
“你要的冰水。”
趙之禾順着他指的方向看了過去,看到的卻不是瓶子,而是兩個保溫袋。
寝室裡沒這種東西,估計是宋瀾玉見他睡着後又去問李老師拿的。
想到這,趙之禾有些感動了。
“謝謝啊,你人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