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瀾玉隻是望着他,卻是沒像他所想的那般冷淡地來聲“不客氣”,而是十分随意地又起了個話題,找他聊天。
“你很喜歡瑪瑙嗎?”
“啊?什麼?”
趙之禾怔愣地看了過去,剛睡醒的那點迷糊勁還沒徹底緩過來,就見宋瀾玉又重複了一遍自己的問題。
“很少有男生會戴紅瑪瑙,隻是有點好奇,你也可以不用回答。”
說到這,趙之禾才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腳踝,那裡确實戴着串紅珠子。
隻不過倒不是宋瀾玉說的紅瑪瑙,而是他母親蘇雁琬在他十六歲生日那年送他的。
自從去了易家,趙之禾就很少和蘇雁琬有過聯系了。
去的前些年還偶爾會通通電話,不過大多都是為了妹妹的事。
但在蘇雁琬又有了趙之煥之後,就連這種電話都徹底消失了,趙之禾隻能偶爾從去參加宴會的易铮嘴裡得知對方的現狀。
比如,趙順義被翁家小姐踹了之後又找上蘇雁琬的事,又比如他的這對父母又欠債給趙之煥過了個什麼天價生日雲雲。
他隻能大緻知道蘇雁琬似乎是過得好的,至少對她本人而言是這樣。
因而趙之禾也就不怎麼執着于她的電話了。
所以當他十六歲收到來自蘇雁琬的禮物時,相較于驚喜更多的是疑惑。
他的母親帶着尴尬的笑,将那串從寺裡求來的珠串塞到了他手裡,說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讓他收着。
那時的趙之禾剛上高一,和蘇雁琬幾乎三年沒見了。
聞言也沒說什麼,隻不過還是戴着那串珠子到了現在。
他一直相信就像蘇雁琬說的,這串珠子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因為他的這位母親向來沒在他和妹妹身上花過什麼額外的錢。
所以當宋瀾玉說這是瑪瑙的時候,他下意識地就否定了這個答案。
“哦,我媽給的,也不是瑪瑙,就是寺裡求的。”
“可能就保平安吧。”
*
宋瀾玉的眼神在那串紅瑪瑙上盯了好久,又在意識到這樣的眼神太過奇怪之後,便将目光不動聲色地收了回來。
他沒告訴趙之禾這是一串品相很好的瑪瑙,别說是玉石經銷商手裡,就算是在拍賣行那裡可能都少見,更别說在寺廟那種地方了。
“你要看嗎,我取..”
說着趙之禾便要去取,但手指剛搭上扣又縮了回來。
這玩意戴他腳上,他就這麼取下來給一個潔癖遞過去不是找死嗎...
想到這,他一擡頭果然就看見宋瀾玉的眼神又瞟了過來,依舊定在他的腳踝上。
那眼神泛着涼,像是趙之禾幼年時在花園裡遇到的那條熱帶蛇,藏在樹叢裡看着他,看得他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我..我開玩笑來着哈哈。”
他要不還是出去吧。
睡樓道也比待這強,天氣一熱他腦子就停機。
“沒關系。”
宋瀾玉走過來将書放在了床上,随口說了一句。
但趙之禾望着他,沒搞懂這句“沒關系”到底是在說他開玩笑沒關系,還是...
不嫌棄他,要看眼他的串??
*
“你不用這麼拘謹,我不吃人。”
趙之禾不尴不尬地在床上坐着,直到翻書聲伴着這句話響起,他才笑了下。
伸手剛想去拿屁股底下壓着的手機,宋瀾玉卻是出聲和他聊了起來。
這一聊還聊了蠻久,兩人的研究領域本來就相似,能找到的話題有很多。
而宋瀾玉這人似乎有什麼天生就讓人放松的本事,他們的話題便十分自然地切換到了其他生活上的問題。
跨度橫亘趙之禾對學院食堂坑錢的點評,到趙之禾那個煩人的弟弟。
沒發表什麼意見,宋瀾玉要麼十分有道理的附和他幾句,要麼就是點點頭表示贊同。
“你弟弟看起來很活潑。”
宋瀾玉這話說得委婉,但趙之禾卻被活潑那兩個字逗笑了,擰開水瓶就喝了一口。
“哪是活潑,就是純粹被他爸媽慣壞了,五歲那年就敢剪我妹妹的辮子,拿着剪刀往她臉上揮。”
這句話讓宋瀾玉也愣了愣,似是也有些意外。
“你父母沒有教育他嗎?”
趙之禾翻了個白眼,嗤笑出聲。
“教育?當然沒有,他們不在旁邊鼓掌我都得樂。”
“所以最後他被‘無罪釋放’了。”
宋瀾玉似是察覺到了他話裡的冷漠,不由開了個玩笑,試圖緩和緩和氣氛。
“當然沒啊,我又不是死人。”
趙之禾扔着手裡的水瓶,懶洋洋地笑着回他。
“我拿剃子把他頭也剃了,他還在哭,我爸讓我哄他,我就把他衣服也剪了,讓他光着屁股滾了。”
對上那雙跳着惡劣與快意的眸子,宋瀾玉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了勾,将這個不怎麼讓對方感到愉快的話題跳了過去。
他們又聊了會,聊着聊着宋瀾玉就見趙之禾突然頓了下來,看着他的眼睛像是點了火。
而下一秒,他就聽對方身子向前微傾,斟酌着問道。
“一直是你在問,我能問你個問題嗎,不多,就一個!”
宋瀾玉合上手裡的書朝對方點了點頭,便見那雙星星似的眸子彎了起來,掀起的唇縫露出了兩顆帶着稚氣的虎牙。
“我挺好奇的,就是好奇哈,絕對沒别的意思!”
“那個..宋同學,像你這樣的人,如果喜歡人 ,會喜歡哪種類型啊?”
宋瀾玉怔了怔,擡眸向他看過去的時候,心髒突然停跳了一拍。
*
...
趙之禾的臉色不是很好看,他懷疑自己幻聽了,不死心地又重複了一遍。
“怎麼會不知道呢?就是..你總有喜歡的特質吧?比如..溫柔?帥氣?或者再粗俗點,就身材好那種?”
宋瀾玉仍舊搖頭,似是見對方臉上的表情過于幻滅,這才解釋了一句。
“我喜歡什麼樣的人,其實和我沒什麼關系。”
趙之禾挫敗地“哦”了一聲,見宋瀾玉看他,才掀起唇朝他又笑了笑,“賊心不死”地補充道。
“那你哪天發現自己喜歡哪種類型了,如果不介意地話可以和我說。”
“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這讓他怎麼答,不應該要麼答應,要麼拒絕嗎?
這種事有必要問什麼為什麼啊?
趙之禾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但還是幹巴巴地回了一句。
“因為...因為我們是朋友?”
宋瀾玉望着他,抿着唇便“嗯”了一聲,就再也沒發出過聲音。
氣氛驟然冷了下來,趙之禾就覺得他更尴尬了。
他在床上把手機拾了起來,剛想刷回論壇緩解緩解尴尬的氣氛,卻在看到手機屏幕的時候徹底僵住了。
原本應該保持熄屏的手機一直亮着,不僅亮着甚至還停留在通話免提界面。
時間已經長達三個小時之久。
畫面上十分平靜地顯示着:易铮——通話中。
空氣似乎都在這幾個字抽空了,就在他懷着最後一絲希望要去挂斷的時候——對方先一步挂斷了。
不知道是不是趙之禾的錯覺,他甚至聽到了一聲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