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在鄂爾多斯草原逗留了幾天。
回去的時候,姜伶好像心事重重。話變得少了很多。我問她是不是有什麼心事,她說沒什麼。
但她的反應可不像是沒什麼。
我是很容易被周遭人情緒感染的人,姜伶心情一低落,我就也跟着憂心忡忡。
一路上我想了很多辦法逗姜伶開心,甚至還在網上搜索起了蹩腳的冷笑話說給姜伶聽。
但姜伶的反應都是淡淡的。
我發現我好像沒有哄姜伶開心的能力,這讓我很沮喪。
在副駕駛座上睡着的那些碎片時間裡,我在颠簸浮沉中昏昏地想。
如果姜伶能讓我很開心,我卻不能讓姜伶很開心,那麼是不是就說明,我對于姜伶來說,其實沒有那麼重要?
是不是就說明,姜伶并不那麼需要我?就像我需要她一樣?
姜伶心情一低落下去,對我就冷淡了很多。
等回了海市,我們各回各家之後,姜伶的冷淡就更加明顯。
以前我發過去的消息,姜伶經常秒回。
現在我發出的消息,姜伶經常弧上大半天,有時候甚至第二天才發來一句抱歉,說自己意念回複了。
我雖然生氣委屈,但也說不出重話來怪姜伶。偶爾我會恨自己就是這樣窩囊的性子。
于是姜伶好像就默認了我接受這樣的相處模式,對我越來越弧長。有時候一整天都沒有回複我的消息,再發來消息的時候,也不再解釋。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感覺姜伶有事沒告訴我,可偏偏我還問不出來。
她不主動說,我也不會進一步追問,總覺得像逼迫似的。我怕這會破壞我們的感情。
于是我就隻能像個守株待兔之徒,等待着有一天姜伶主動來跟我解釋:
解釋她為什麼突然就變得不開心、冷淡我。
就像在那家ktv路口,她抛下我走開,事後來找我解釋那樣。
如果她不主動解釋,我也堅決不會去追問。
——等我反應過來的時候,我已經無奈地接受了自己在這段感情裡極端被動的處境。
那時我憑借自己對戀愛的淺薄認知,認為談戀愛總是要給彼此留私人空間的。
如果姜伶不告訴我,那麼她可能覺得我不應該知道,而我也應該尊重她的判斷。
相反,如果我一直纏着她問,那便太幼稚太無理取鬧了些,我不想變成情感bot投稿裡那種太粘人不懂事的對象,那樣太不體面。
隻是這樣一來,姜伶的冷淡之于我就很無妄之災。我有點接受不了這個落差,心情變得很差很差。
如果我沒見過姜伶粘人的樣子,我或許可以騙自己說,姜伶本來就不是粘人的性格。
可我見過了,那我就連自欺欺人的資格都沒有了。
向外求無果,我隻能向内求。
這讓情況變得更糟糕了。
回想起姜伶回避我的那三天,我又開始患得患失。
我開始想,是不是我做錯了什麼,讓姜伶不那麼喜歡我了?還是說,熱戀時的新鮮感已經褪去了,而我并沒有讓姜伶對我保持新鮮感的能力?
在這段感情裡我孱弱無力、溫柔無用。
而像我這樣的人,一旦開啟了内耗模式,那便會陷在裡面無止盡地滑下去。
姜伶不回我消息,我就守着社交軟件等着她回。
唉……是的。就那麼幹等。
我甯願每隔三分鐘就戳進社交軟件查看回複,也不敢在沒得到回複之前,繼續去“騷擾”姜伶。
聽說有的人在戀愛裡會奪命連環call,真羨慕那樣的人——至少我做不到。
她們的情緒宣洩向外,而我總是向内,一度快把自己溺死。
每每姜伶回我一次消息,我才會緊跟着回複一.大堆,抓緊這點可憐的時間,報複性地進行虛假代償;
姜伶不回我的時候,我就安安靜靜地躺列,像個擴列來的網友,有分寸感地和姜伶保持着體面的距離。
至于剩下的時間,我則是把自己架在熱鍋上,僥幸地煎熬着,絕望地等待着。
實在忍不住的時候,我才會在姜伶好幾個小時都沒有回複我的情況下,再發一條信息給她,開啟一個新的什麼話題。
這種時候姜伶就會回得很快,可同時我也會覺得自己面上有團火在燒——好像我是個出賣尊嚴的乞丐似的,姜伶的理會就是給我的施舍。
可我們不是在談戀愛嗎?
我希望我的女朋友理我,不是我最基礎的權利嗎?
有時候我會硬氣地想,姜伶不理我,那我也不要理她了,也讓她嘗一嘗收到隔夜消息的滋味!
想歸想,做起來又是另外一回事。
在嘴硬心硬比賽中,我總是取得倒數第一的成績。
不管姜伶弧我多久,隻要她又重新理我了,我就會像溺水的人突然吸進一大口氧氣一樣,重新獲得生的希望。
我會在一瞬間單方面冰釋前嫌,把那些硬氣決定抛之腦後,回複得比任何時候都快。
但當下一次姜伶弧我的時候,我又會被打回原形,重新陷入内耗。
周而複始,循環往複。
我覺得我有病,在這麼小一件事上鑽牛角。
但縱使知道不應該,我也無法不内耗。
終于開學了。漫長的高考後的暑假終于結束,我和姜伶被不同的大學錄取了。
姜伶去了蘇市,而我去了京市。
一南一北,一千多公裡的距離,意味着我和姜伶即将開始異地戀。我們見面的成本将從三十分鐘的步行,變成三小時的航班、八小時的高鐵。
異地戀之于我和姜伶是必然,這是我們剛在一起時就可以預見的困境——我和姜伶認識在六月底,那時候高考志願填報就已經結束。
對于異地戀我并沒有太惶恐。在那個真愛無敵的年紀,我天真地認為兩人足夠相愛就可抵萬難。
怕的隻是,不夠相愛。
但從目前姜伶對我的态度來看,我也沒底氣堅持這個觀點了。
去往京市之前,我約姜伶出來,姜伶卻推脫說,她忙着幫家裡打點生意,來不了。
我說不用她來,我去找她也行,也還是沒得到應肯。
那時候我和姜伶已經,小半個月沒見過了。
從鄂爾多斯回來之後,姜伶就一直以各種理由回避我,不見我。
而現在我們即将迎來漫長的分别,可能接下來一兩個月,甚至半年,都沒法再見一次面,姜伶卻仍推脫着不見我。
那時我郁結已久,又碰上姜伶這樣回避,幾近爆發。
我想問姜伶,明明白白地問姜伶,為什麼不見我,為什麼對我的态度急轉直下?
那是我最接近于爆發的一次,有好幾次質問的話幾乎就已經打進了聊天框,隻要點下回車鍵就可以發送。
但最後我還是沒有宣之于口。
自厭的情緒到達了頂峰。我恨自己是這樣沒有骨氣的人。
為了不進一步内耗,我冷靜下來進行複盤,複盤的結果是:姜伶仍是愛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