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盼見她如此，也不好再說什麼，隻能問點手術相關的事：“日期定下來了嗎？”
“差不多這周末，不過，我還沒繳費，所以才讓逢願過來……”
“我去吧。”顧盼看着她白淨的臉龐，笑着出聲：“剛好我可以和醫生聊聊。”
許知南有些膽怯：“不、不好吧姐姐，要不我給你打個欠條……”
“沒事，你是病人，好好休息才是主要，有什麼缺的就讓逢願去買。”
許知南還想拒絕，看到一邊逢願投來的眼神又猶豫了幾秒，半晌感激地點點頭：“那謝謝姐姐了。”
顧盼伸手摸摸她的腦袋，像是哄小孩一樣出聲安撫。
“沒事，我去找醫生，你和逢願聊聊天。”
關上病房門，她徑直往護士站走過去。
“你好，我是九号病床……”
“九号病床家屬來了嗎？”
熟悉的嗓音和她一道響起，顧盼抵着台面的手指瞬間收緊，原本還松懈的身子像是一下子緊繃，有什麼酸澀的情緒開始沿着胸腔往上湧，惹得她控制不住地眨了眨眼眸。
早該猜到的。
他在葵大工作，又是骨科醫生。
“你是許知南的家屬？”聲音的主人此刻已經轉過了身子面對她，語氣疏離又禮貌，是常規醫生和病屬之間說話的語氣。
他似乎并沒有打算以熟人的面目相稱。
不自覺咬緊了嘴角，顧盼在原地愣了幾秒後才扭頭對上了他的面龐。
“嗯，我是。”
他平靜地點點頭：“那到辦公室來吧，她的手術有一些要注意的地方，我先和你交代。”
握着手機的手指無端收緊，她點頭：“嗯。”
辦公室裡面開了空調。
九月的氣溫對比下來并不炎熱，隻是天氣陰沉，室内就無端有些悶熱。
可她今日偏偏穿的少，一身單薄的襯衫和長褲，因此一進屋便不自覺抖了抖肩膀，手心在胳膊上來回滑動。
“你怕冷？”
他注意到她的細微動作，一邊給她拉開椅子一邊問她。
顧盼面上頓時有些僵硬，似乎還沒從這見面裡回過神來，不知該如何應答。
男人見她不作聲，也沒再問，指了指椅子讓她坐下：“你先坐。”随後走到窗戶邊，先關掉了空調，然後再拉開窗戶。
窗外雨勢開始變大，淅淅瀝瀝的雨滴不經意飄進了屋内，在他手面上沾了點水。
他像是無所謂一樣地擺了擺，臉上沒多少表情，随後便拿出了桌面上的病曆本，開始給她講手術要注意的事。
顧盼一開始并不專心。
畢竟是前任，還是斷得不怎麼和睦的前任。
不自在的情緒從她進入辦公室開始便在她身上盤旋，一直蔓延到全身上下。
或許是不專心的樣子太過明顯，對面的人很快便出了聲，語氣冷淡又疏離：“你這樣我講了也是白講。”
她聞言一瞬間愣住，随即低着頭嘟囔：“我沒走神……”
“你走神的時候喜歡摸扣子。”他擡頭看她，語氣不算太好：“從小就是。”
放在袖口的手指一瞬間便僵硬如鐵，顧盼低着頭，自知在他面前根本沒有隐藏。
許久的沉默之後，對面的人才慢慢開口。
“在這你隻需要把我當醫生，我也隻會把你當病人家屬。”
“所以别多想。”
冷漠又低沉的語調和前些日子沒什麼區别，似乎這才應該是他對她原本的态度。至于剛剛那微弱的溫柔，隻是他對于病人家屬的态度而已。
她到底在幻想什麼。
沉默的氛圍蔓延開來，許久之後，她才昂起頭看他，平靜的眼眸裡已經沒多少亮光，像是收拾好了心情。
“我知道的。”
“邵醫生。”
-
女人離開時帶上了門，步履匆忙，微風卻卷着她身上的香氣溜進。
握着鋼筆的手指像是一下子失了力氣，筆尖砸到桌面，劃出了一個長長的墨痕，邵愈低頭看着那道痕迹，隻覺得有些喘不過來氣。
窗前雨勢洶湧，豆大的雨滴砸到樹葉上，濺起了一圈水花。
房門再度被人敲響，門後的女人穿着齊整的白大褂，笑意明媚：“還在忙嗎？”
“沒。”邵愈随口應，随手收起桌面的紙張和鋼筆，放進了最底層的抽屜裡，轉而問起她的來意：“找我有什麼事？”
林曉月雙手插着口袋，面上漫不經心，語氣卻帶着笑意：“這不快下班了嗎？齊郁問你要不要一起聚餐，咱們幾個都好久沒一起吃過飯了。”
齊郁是他的大學室友，現在在眼科工作。
翻着病曆的動作微微停頓，他沒有擡頭便出聲拒絕：“我晚上有點事，要回去一趟。”
男人冷淡的拒絕并沒有輕易改變林曉月的态度，她反而故意往前走了幾步，離他更近，調笑道：“邵大醫生，你這一天天的怎麼這麼忙？該不會是……交女朋友了吧？”
他的身子頓時一僵，眉頭微凝像是在思考，半晌才低聲答：
“嗯。”
林曉月聞言瞳孔輕顫，半晌掩下那抹黯然，繼續笑着開口：“所以是真有女朋友了啊？啥時候帶過來讓我們見見？”
“以後有機會。”邵愈低聲應。
林曉月得到答案，雖有惆怅但也收拾收拾便打算離開辦公室，剛站起身眼眸便不經意瞥到了男人彎着脖頸上的一道紅痕。
“你這脖子上是不小心刮到了嗎？我這邊有創口貼……”
“女人撓的。”他低頭淡淡開口，語氣冷漠像是再說一件十分平常的事。
林曉月的臉色似乎一瞬間便白了不少。
畢竟那個位置能被女人撓到，明眼人都能猜得出來是什麼意思。
邵愈合上了手裡的病曆本，轉頭問她：“還有事嗎？”
林曉月眼眸有些出神，幾秒後才慌亂地搖了搖頭。
“沒、沒事。”說完便急急忙忙地往外走去，連門都忘記帶上。
人一走，邵愈便不自然地伸手摸了摸脖子，細小的疤痕在指腹上留下褶皺的觸感，像是在提醒他前不久的旖旎時光。
他垂眸，定睛看着手術同意書上那熟悉的字迹，半晌像是無奈地勾了勾嘴角。
看來不僅走神的習慣沒變。
床上抓人的習慣也沒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