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許知南交代好手術的事,顧盼又在病房待了一會才離開,臨走時還不忘囑咐逢願幾句,讓他多照顧着點知南。
也算是掙好感的另類套路。
畢竟這個年齡的小男生哪懂什麼掩飾,喜歡的情緒早就明晃晃地暴露在了臉上,旁人一看便知。
認知裡好像隻有某個學醫的男人是萬裡挑一的特例。
初中憋完憋完高中還能繼續憋,演技精湛到硬是讓人抓不到一點漏洞,也不知道到底學的是表演還是醫學。
從病房離開,醫院裡的人流來去匆匆,地面幹淨光滑的瓷磚倒映着頭頂刺眼的白色燈光。
走廊深處,身形瘦削的女人走了沒幾步便突然間就停下了動作,腳步像是被人定住,站在原地遲遲沒有動彈。
幾步之外,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正從辦公室裡走出。
頭頂短發修的齊整,衣服扣子扣得嚴嚴實實,身形雖然高大卻并不壯實,遠遠看着,也沒有比幾年前瘦多少。
不是都說被分手的人會傷心到身形消瘦嗎?
她擡眸看着對面那人,眉心不禁微跳。
看來都是騙人的。
沒有多少不滿的情緒,顧盼沒看多久便自然低下眼眸,一邊拿着手機打車,一邊邁步繼續往電梯邊走。
隻是醫生和患者家屬的關系。
她記得很清楚。
哪怕他們前不久剛剛上過一次床。
“顧盼。”
冷淡的語調自然而然地進入耳朵,顧盼按着手機屏幕的指尖瞬間僵住。
不過是愣了一瞬,打車軟件上的排隊人數就從二十三人換到了二十五人。
又要多等五分鐘了。
邵愈步子邁得很大,從辦公室走到她面前也隻不過用了幾秒鐘,顧盼卻覺得自己的呼吸頻率都變慢了不少,像是被人用力扼住喉嚨,連簡單呼吸都需要掙紮着努力。
“有事嗎?邵醫生。”
她平靜地擡頭看他,輕聲問到,即便指尖已經習慣性地放在了袖口。
邵愈的記憶力确實不錯。
從小學到高中,再到幾年後的現在,她隻要一走神,就一定會摸袖口。
可他還是弄錯了一點。
她不是走神的時候會摸袖口,而是當想要逃離一個環境的時候,她會強迫自己走神。與之對應的,強迫自己摸袖口。
比如現在這種環境,比如前不久在辦公室。
邵愈不瞎,自然也注意到了她的動作,語氣低沉裡夾雜着幾分無奈:“為什麼總是不能認真聽我說話?”
緊繃的手指瞬間松開袖口,她有些倉皇地背過手,半晌昂起頭,帶着歉意笑了笑:“對不起啊邵醫生。”
連解釋都不想解釋。
邵愈垂眸看着她白淨的臉龐,想起下午在辦公室裡的一言一行,胸腔裡不知為何就泛起了一股酸澀的情緒。
“我下班了。”
沉默許久,他突然開口。
顧盼擡眸看他,表情一時有些怔愣:“嗯?”
“所以不用叫我醫生了。”
那樣會顯得很生分。
顧盼聽着他依舊冷淡漠然的語調,臉色沒多大變化,最後也隻是輕輕點了點頭:“哦。”半晌她擡頭,語氣有些遲疑:“那你剛叫我是……”
“下雨了。”邵愈低聲說,目光順勢落到走廊盡頭窗戶外不知何時已經變大的雨勢,幾秒後又挪回到她的臉上:“我送你。”
“不用。”她急忙擺手拒絕,順便擺了擺手裡的手機:“我自己叫車就好了。”
她可不想再上一次他的車。
可邵愈沒有應聲,隻低頭看着她,幾秒之後輕聲問:“你今天要回蔚景公館,對吧?”
蔚景公館是顧淵和宋池魚住的地方,也是她和邵愈共同度過十幾個年歲的地方。
顧盼聞言先是一愣,沉默半晌後才輕輕點頭:“嗯。”
“剛好我也要過去。”他說,順勢低頭看了眼手表,語氣認真又嚴肅,和高三給她補課時候的架勢差不多:“再說現在已經快六點了,從這邊打車過去至少要半小時,算上等車的時間,差不多要一個小時,你想要叔叔阿姨等你一個小時再吃飯嗎?”
“可是……”
顧盼還想出聲反駁,擡頭對上邵愈已經冷到冰點的眼神,瞬間就又慫了下去。
一方面是因為自己當初甩人的态度确實有點不好,心裡不免有點慚愧;另一方面,則是因為自小就被他以哥哥的身份管着,習慣性地有些害怕他。
牙齒不受控地咬了咬嘴角,幾秒之後,她才随意地嘀咕一聲“哦”,勉強當是應下了。
邵愈聽着女人敷衍的應答,不自覺垂眸看向她低頭時露出的光潔脖頸,隐隐約約還能看到一點沒消去的紅痕。
就這麼怕他。
那前兩天怎麼還敢說那樣的話。
連綿的雨水從窗戶上滑落,顧盼沒有掙紮地坐到了副駕駛,窗外是霓虹的光影,在雨霧裡忽隐忽現,多了一股子朦胧的美麗。
兩次坐上他的車都是大雨,也不知道是不是天意。
“逢願去接你回來的?”
車廂内氣氛沉悶,等到一個紅燈,駕駛座上的男人便自然開口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