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最開始懷疑邵愈喜歡自己的時候,顧盼有想過很多種他向自己坦誠的可能場合,卻惟獨沒有想到會是在眼下這種情況。
“你的那個朋友沒說錯。”
他擡眸看着她,一雙深棕色的瞳孔幹淨又明亮。
“我确實喜歡你。”
握着棉簽的手指還尴尬地懸空在他的身前,顧盼睜着眼,臉上的呆滞從剛剛他開口時就一直保持着沒有消去。
邵愈斂眸:“所以……”
“你先别說話!”顧盼當機立斷就伸手制止了他的言語,眉頭緊鎖,漆黑如墨的眼眸有些慌亂地眨了眨。
少年像是故作不解,疑聲:“嗯?”
她掙紮着逞強:“讓你别說就别說。”
本來腦子就轉得不快,最起碼也要讓她先消化一下。
喉嚨裡溢出一聲輕笑,邵愈聽話地閉了嘴。
“好。”
就這樣僵持了幾秒後,顧盼垂下腦袋,一邊拿起棉簽一邊小聲嘟囔,像是在向他解釋:“你等我把創口貼貼好了再說。”
畢竟不知道他後面會不會說什麼奇奇怪怪的話,萬一走向太尴尬到時候他自己一個人肯定是不好貼的。
可比起即将到來的尴尬,眼下的尴尬卻是顯而易見的。
碘液觸碰傷口雖然不會疼,但棉簽擦上傷口會疼,雖然顧盼已經很小心了,可還是偶爾會不小心碰到。
“是不是很疼?”又一次擦破皮,她趕忙緊張地詢問他。
勾着嘴角溫柔一笑,邵愈簡單搖搖頭,柔聲道:“不疼的,你安心塗,不用管我。”
話語說得輕巧,可顧盼又不是瞎子,看不到那些暴露出來的傷口,他隻是不想讓她擔心。想到這,她的嘴角頓時不受控地垂了下去。
“你在打什麼工?”
女孩的語氣比剛剛冷淡了不少,邵愈眸光一沉,垂眸看了看她才如往常一般露出笑意輕聲應答。
“就是普通的暑假工。”
“普通的暑假工需要磨出水泡,普通的暑假工需要一身灰。”顧盼挑眉看他,一點都沒了之前那副小女生對待哥哥的态度。
“對嗎?”
邵愈沒應聲,隻是垂眸看着她。
顧盼見他仍舊不說,也沒了繼續追問下去的勇氣,幹脆專心地埋頭幹手上的事,塗好藥後就開始給他貼創口貼。
“送快遞,一個月差不多可以拿到七八千。”
邵愈平靜開口,在她貼到最後一根手指的時候。
表情愣了一瞬,顧盼随即睜大眼:“啊?”
邵愈低聲解釋:“暑假工。”
四周流動的空氣像是跟着她的腦子一樣突然停止了一會,不遠處浮動的光影随着落地窗灑下。
顧盼懵了。
她着急忙慌把最後一根手指貼好,确認沒什麼問題後立刻擡頭看他,語氣裡滿是不可思議:
“你的暑假工就是送快遞?”
沒貼緊。
慢吞吞收回手,邵愈低眸看向那小拇指上的創口貼,眼神裡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無奈。
“你有病吧?”
顧盼恨不得指着他鼻子問,但最後考量到剛剛他才和她告白過,這樣做貌似有點不禮貌,最後隻能選擇氣勢洶洶地瞪着他。
“送快遞那麼累,這還是大夏天。你要是真缺錢,真應付不過來,你就去當家教,或者去圖書館工作,這裡面哪個不比送快遞輕松?”
“去過。”
邵愈勾着嘴角,瞧見她氣鼓鼓的樣子,像是一隻脹氣了的小河豚,眼神不自然就溫柔下來,連帶着說話的語氣都降低了一些。
“那為什麼……”
“圖書館工資低,家教……”話語突然停頓一瞬,他眼神裡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黯然,随即繼續笑着說:“人家不樂意。”
“怎麼可能?你成績那麼好!”顧盼聞言一臉震驚,問:“你是不是沒給人家看成績單?”
“看了。”他笑着說,半晌斂眸,像是毫不在意一般開口:“但是家庭關系也是需要考量的一個因素。”
就像是婚戀市場上出生在單親家庭的人會被率先排除掉一樣,家教這種本來就不怎麼正規的存在,竟然也需要考量家庭關系。單親的,太混亂的,還是說像他這樣完全雙親不在的,都有可能會被人拒絕。
畢竟在外人眼裡,關系不正常的家庭,生下來的孩子也多多少少會留有父母的影子。
兩人同時陷入沉默。
顧盼心裡比誰都清楚他的家庭關系,聞言不禁呆在原地,指尖有些喪氣地抓了抓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