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昨晚才得知柳府一家因謀逆案下了大牢,柳茹萱則沒入樂籍來了怡紅院。
他聽到後心憂不已,柳茹萱自小錦衣玉食、心高氣傲,如今又怎能來怡紅院這般煙花之地?
他正要走過秦淮河上的拱橋,往怡紅院而去,忽見迎面而來一輛馬車。
黑漆車身鑲邊,車轅雕蟠龍紋,簾幕以暗花錦緞制成,垂下流蘇璎珞。車前挂兩盞琉璃風燈,燈罩上題“蕭”徽,此為皇姓,故而他多看了兩眼。
謝昭反應過來,已與馬車擦身而過,垂眸黯然。
車上,柳茹萱低眸,一旁的蕭斂則是徑直凝視着她。
“看着我。”柳茹萱的眼眸這才從地上移到蕭斂臉上。
馬車内燈光幽暗,映襯着他那張輪廓分明、淩厲逼人的臉龐愈加陰狠。深邃的眼眸不加掩飾地打量着她。
“把衣衫褪了。”他的聲音冷淡,毫無波瀾,好似在說什麼疏松平常的事。
柳茹萱雙手疊抱着自己,兩眼警惕地看着他,不肯松手。
“掉頭,回怡紅院。”
柳茹萱搖了搖頭,急道:“不要,我脫。”蕭斂微微颔首,向外命令了一聲,便靜靜看着她。
柳茹萱強止住顫抖的手,一層一層褪去衣衫,似是把一切尊貴都剝了個幹淨。蕭斂面不改色地看着柳茹萱,直褪到僅剩一件小衣和亵褲,他才喊停。
蕭斂大緻掃了一眼,她身上隻有幾道淡淡的淤青,并沒有其他傷痕,不動聲色地松了口氣。
蕭斂的手從柳茹萱肩頭拂過,輕笑一聲,笑意卻未達眼底:“柳茹萱,本世子身旁奴仆如雲,隻一見不得光的外室至今懸置。你可願?”
柳茹萱擡眸看着他,眼底一片陰鸷,渾身散發着陰冷之氣。
若是換作從前,她避之不及。如今還是做外室,又怎能心甘情願答應?隻是,她現是罪臣之女,無處可去。何況,爹爹還等着她去救。
“…我願意......”柳茹萱閉眼,流下一行清淚。她從前鮮少哭,也鮮少事情惹她哭,這兩天,似是将過往所缺眼淚都補回來了。
“把眼淚收起來,”見柳茹萱将眼淚擦去,撿起衣衫欲穿上,他繼而說道,“誰準你穿衣?”
柳茹萱指尖一頓,她擡眸,對上蕭斂覆一層薄怒的雙眸,低聲道:“冷。”
忽地一陣秋風,卷起了車簾,車外行人看得清清楚楚,有些甚至向車内投以好奇的眼光。
柳茹萱忙以衣擋身,待車帷落下,她慌張裹上了外衫,安靜地坐在蕭斂身旁。
“三殿下,蕭府到了。”蕭斂起身欲下車,柳茹萱抓住他的袖子,蕭斂垂眸、面露不悅,她忙松開:“可以穿好衣衫了嗎?”
按道理,她本不會問這個問題。隻是蕭斂其人,陰晴不定,她一直避之猶恐不及。
如今隻害怕他突然反悔,将自己往大街上随意一扔,那麼等待她的便隻有怡紅院的一頓毒打了。
蕭斂聞聲看了一眼柳茹萱,她身上隻松松地披了件外袍,發絲亦垂落在肩頭,微微淩亂。
眼神淡淡,輕飄飄一句“不必”,他便兀自下了車。
柳茹萱小心翼翼地裹好自己,提步踩在馬凳上,下了馬車。她步子不敢邁得太大,隻得碎步快行跟在身後。
蕭府雖是蕭斂在吳越郡暫時落腳之處,卻亦是豪奢不已。
前庭以漢白玉鋪地,兩側列青銅仙鶴燈,入夜後吐焰如晝。
柳茹萱跟着蕭斂在遊廊中曲折而行,時不時拐過一彎,待行至後園,曲水流觞聲和着秋風而來,她輕輕嗅了下,風中亦夾雜些濃郁的桂花香。
蕭斂随即走入屋内。
她止步了,手緊緊扣着衣衫,面色沾染一層绯紅。她從未與旁的男子共處一室,如今雖是蕭斂外室,蕭斂于她而言卻依舊是一個外人。
回頭看了她一眼,蕭斂解下身上披風,轉頭放在了椅上:“今日不進來,往後便不要再進來了。”
柳茹萱一咬牙,提袍跨過了門檻,走入屋内。
蕭斂坐在椅上,眉眼之間盡是疲憊之色。他閉眸養神間,柳茹萱在室内找到了火折子,點起燈,室内頃刻亮堂堂的。
蹙了蹙眉:“過來。”
柳茹萱走上前,卻聽蕭斂淡淡道:“伺候我更衣沐浴。”
一滞,她臉上飛來兩道紅霞,嗫嚅道:“我不會伺候人沐浴。”
往日都是别人伺候她沐浴,今朝身份逆轉,她有些适應不過來。
蕭斂神情閃過幾分不耐:“不會就學,”見她還不動,蕭斂沉聲補充道,“不要我說第二遍。”
柳茹萱走上前,伏低身子。她依蕭斂所說,指尖輕撥開了象牙雕的帶鈎,織金錦袍霎時流水般從肩頭滑落,堆在地上。
她的耳根染上一層绯紅,繼而解開中衣系帶,沉水香的暖霧從衣縫裡漫出。
輕輕褪下衣衫,卻被袖間殘留的體溫燙紅了耳垂。
蕭斂擡眸看着她,唇角微勾,聲音卻依舊冷冷淡淡:“怎麼,放着世子妃不做,如今做外室可滿意?”
柳茹萱擡眸,澄澈的眼眸帶着幾分畏懼,抿了抿唇,未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