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螢無法理解,怎麼會有人特意跑去刑部吃牢飯,這是在咒自己嗎?
民間百姓都對此避之不及,皇家應當更忌諱此事。
太子殿下顯然不這樣認為,他隻想免刑部廚子的職,讓死刑犯們吃飽再上路。
“謝玉庭,你一天到晚的能不能幹點正事?”
“吃飯就是正事,不僅是正事還是大事。”
你能吃你有理。
姜月螢放棄跟強詞奪理的人講道理。
“你真沒用。”
她揉了揉眉心,心裡的愁苦無處言說,就謝玉庭這散漫到家的性子,讓他勤勉刻苦簡直比登天還難,難道她注定要與他陪葬了嗎?
冷宮十多年掙紮,就為一夕替姐姐斷送性命,姜月螢想不怨都難。
還沒有見過自己的親生舅舅,也沒有查到乳娘的死因,甚至沒有去她母親的牌位前磕個頭,如何甘心……
想着想着,萬千委屈湧上心間,眼圈輕輕泛紅。
一點微涼撫弄過她眼尾,指腹搓了搓,謝玉庭似笑非笑:“公主殿下,怎麼要哭了?”
聞言渾身一震,姜月螢連忙闆起臉,藏起不經意流露出的脆弱,惡狠狠道:“哭什麼哭,我是被你氣的。”
“有什麼好氣的,就因為孤吃了頓牢飯啊,”謝玉庭突然拉住她的手,“不然下次帶你一起去吃?”
“……”
吃吃吃,撐死你。
你自己吃去吧,姜月螢瞪他一眼。
姜月螢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偏偏謝玉庭跟個螃蟹鉗子似的夾住不放,捏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又搓又按。
“你又犯什麼病。”
謝玉庭端詳她手上的疤痕說:“反正你以後不再拿鞭,不如把這些凍瘡治好?”
姜月螢的手十分白皙,纖細幹淨,可惜上面青青點點的凍瘡頑固異常,破壞了原本的美感,摸上去稍有粗糙,遠不如小臂滑膩。
經年疤痕豈是随意能去除的?
據她所知,凍瘡留下的疤痕很難徹底痊愈,浪費那個功夫着實沒有意義。
“沒那麼容易治好。”她搖搖頭。
“孤這裡有軍營裡專用的傷藥,穿破肩胛骨的疤痕都能除幹淨,公主真的不心動?”謝玉庭挑眉。
太子母族世代将門,雖然這些年被梁帝打壓,很多人無法再上戰場,但從軍營裡留下來的好東西自然隻多不少。
若是軍營裡用的傷藥,倒是真有可能治好。
說不心動不可能,畢竟凍瘡不止是難看,而且每逢冬日都會疼痛難忍,眼見即将入冬,姜月螢回想起十指連心的疼,莫名打了個寒顫。
“到底要不要?”
姜月螢狐疑:“你今日這般好心,不會有别的打算吧?”
“孤能有什麼壞心思,就是覺得你的手不夠軟不夠滑,摸起來不帶勁兒。”
“…………”
猖狂的臭流氓,她腹诽。
“傷藥本宮要了,但是摸手沒門。”她猛地把手抽回來。
“好生無情……”謝玉庭癟癟嘴。
姜月螢收拾好他的字帖,抱着一摞紙出門,準備去用晚膳。
咔哒輕響,留在書房内的謝玉庭關緊門,來到書案前站定。
暮光之下,他蘸墨提筆,擡腕筆走龍蛇,落在信箋上的字迹飄逸蒼勁,大氣非凡,估計許多以書法自傲的字畫大家們見了都要贊不絕口。
他将信紙收歸信封内,從書案底部暗格取出一枚印章,蓋上戳封好,輕輕喚了一聲。
窗子突然敞開,玉琅飛身而入,應聲道:“殿下有何吩咐?”
“把這封信送到師兄那裡。”
玉琅伸手接過,目露猶疑。
謝玉庭擡眸:“怎麼不情不願的,不願意送?”
“不是的殿下,你是不是忘記上回跟周師兄打賭,誰先寄信給對方就是狗。”玉琅抿抿唇,膽大包天問,“殿下是想做狗嗎?”
“……”
謝玉庭:“大人打的賭小孩子少摻和。”
“哦……屬下告退。”
斜陽滿天,餘晖晚照東宮,日頭西沉,彎月悄然攀上屋檐。
……
九月匆匆而過,如今梁國太子與姜國公主已經成親一月有餘。
令人驚訝的是,此二人相安無事,東宮别提多風平浪靜,甚至太子殿下都沒有到處惹事,老老實實去刑部點了半個月的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