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的第一個周五,周佑來店裡時帶着一身寒氣。
她鼻尖凍得通紅,懷裡抱着個鼓鼓囊囊的帆布包,一進門就跺着腳喊:"林芮!暗房排到我了!"
美術系的暗房要提前兩周預約。我正在給客人卷發,手指纏着發卷,轉頭看見她眼睛亮得驚人,睫毛上還挂着未化的雪粒。
"等我二十分鐘。"我說着,故意把她按在等候區的沙發上,"别亂跑。"
她果然坐不住。我從鏡子裡看見她一會兒翻雜志,一會兒擺弄茶幾上的假發模型,最後溜達到我身後,對着客人的發型指指點點:"這邊再高一點會更好看。"
客人是附近紡織廠的女工,被逗得直笑:"小姑娘學美術的?"
"嗯!"她驕傲地挺胸,"我還能給您畫張速寫——"
我輕咳一聲。她立刻閉嘴,做了個拉上嘴巴的動作,灰溜溜地縮回沙發。
打烊後,她拽着我一路小跑。美院的暗房在地下室,走廊盡頭亮着盞暗紅的燈。推門進去,藥水味撲面而來,牆上挂滿 dripping wet 的照片,顯影液在托盤裡泛着銀光。
"今天洗畢業展的作品。"她鎖上門,從帆布包裡掏出一卷膠卷,"但先給你看這個。"
她關掉燈。黑暗中,我聽見膠卷被裝進放大機的咔嗒聲。突然,一束黃光投下來,她的手在光柱裡晃動,将一張相紙浸入顯影液。
影像慢慢浮現:是我。
照片裡的我站在理發店門口,黃昏的光線斜斜切過肩膀。第二張是我低頭調染膏,劉海垂下來遮住半邊臉。第三張、第四張......全是她不知道什麼時候拍下的我。
"偷拍慣犯。"我輕聲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