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今日本王好不容易請到了長姐,”宋景旭也有了幾分醉意,身側的丫鬟又給柳昱堂倒了一杯熱茶,“長姐今日有事也不能走。”
柳昱堂想說些什麼隻聽見剛才打翻酒壺的考生朝宋子雲行禮,“殿下容禀,此乃學生的行卷,還往殿下抽空過目。”
“行卷?”
宋子雲身側的丫鬟機靈地接過信封,信封被油蠟封住,拿起來卻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
秦王府的丫鬟個個都是人精,瞧着這學生年歲尚小,正腼腆地對着宋子雲笑,打趣道,“這位公子遞上來的行卷好香啊,這知道的是行卷,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給咱們殿下的情書呢。”
那學生被丫鬟一逗,臉色潮紅不敢直視宋子雲,“殿下之姿,豈是我等能妄想的。”
其他考生見狀也紛紛上前,“殿下,這是學生的行卷。”
“除了備考還給本宮寫了行卷?爾等為了朝廷真是盡心盡力,本宮在此謝過諸位。”
宋子雲望着這層層疊疊的行卷騎虎難下,索性一一打開信箋。
這些考生的字真是個個漂亮,可辭藻就有些讓她酸掉大牙。
長公主殿下玉鑒:
學生謹以松煙為魂,冰纨作魄,沐手敬呈丹忱。自仲春芳華宴一晤,殿下撷英之姿,皎若昆山片玉。月榭執銀匕分茶,廣袖拂落海棠雨;風廊秉彤管點墨。每憶清輝,肺腑皆沁蘭芷之息……
……昔在庠序,嘗聞《關雎》寤寐之思,哂為文士酸辭。及見殿下臨軒理政,方悟河洲之雎鸠,原非慕荇菜,實渴清漣——如學生今日,非敢窺瑤台,惟求殿下一顧,可使蓬蒿生輝。
……自此夜夜挑燈,非為蟾宮折桂,但求策論再入鸾目。今科墨卷,字字皆摹殿下簪花格,鋒藏洛神賦骨,勾隐廣陵散魂。
王逸此刻也從人群之中鑽了出來站在宋子雲面前,“殿下,這是在下的,還望殿下笑納。”
情長箋短,冰蠶絲帕浸透三更墨,仍未敢書"慕"字……
“這行卷……真是……情真意切……”
白暮非目色溫婉又柔情,與宋子雲互換了一個眼色,體貼地伸手,“本人無才,平日裡光是書本上的内容都自顧不暇,還為來得及給殿下寫行卷,殿下收了這麼多行卷可否讓我看看?”
王逸似乎早就料到白暮非此舉,冷冷道,“白暮非你敢!這是我等學子呈給殿下的,我勸你還是不要僭越,不然可有你好果子吃。”
柳昱堂上前一步剛想伸手,“既然是諸位學子的行卷,本官也想看看。”卻被宋子雲阻止,她目色極冷看向柳昱堂,嘴角譏笑,“陛下特旨讓我做本次秋闱的主審官,這就是我的責任,柳大人學識淵博,是本屆秋闱的主考官,還望柳大人見諒。”
柳昱堂的心被針紮了一下,他望着一隻白玉似地手掌按在這些行卷之上,就好像眼睜睜地看着這潔白無瑕的手被這肮髒的世道給染黑,自己卻無能為力一樣。
宋子雲将這些行卷攤在案上,目光看向宋景旭,可這位秦王弟弟還真是酒酣耳熱,如今已經趴在案前熟睡起來。
宋子雲笑道,“秦王今日是怎麼回事?平日裡千杯不醉,今日倒是最先倒下。”
“就是。”
宋子雲按壓太陽穴,“本宮也好像是喝多了。”
她身側的丫鬟連忙說道,“殿下可是要醒醒酒?來人啊,把殿下面前這些行卷都收起來讓殿下帶回去慢慢看。”
“誰敢動手!”
一道黑影閃過,宋子雲的面前飲酒的白玉酒杯被截成了兩半,一把黑刀直直插入她的案上,将這些行卷死死地釘在桌案之上,身側的丫鬟尖叫一聲,就連宋子雲也被吓了一跳。
宋之面色鐵青地出現在宋子雲面前,周身散發出鬼魅又寒冷的氣息,宋子雲哆哆嗦嗦地指着他開口道,“宋之,你好大的膽子,敢在本宮面前挾刀入閣,你可知罪?”
“卑職領罪。”宋之面不改色心不跳,“但是殿下不能收這些學生的情書。”
“為何不能收?”
“因為下官愛慕殿下,不允許殿下收。”
宋之聲線低沉,卻字字嘹亮。
宋子雲如五雷轟頂一般呆坐在原地,她萬萬沒想到平日裡少言寡語的宋之能面不改色當着這麼多人的面說出這麼石破天驚的謊言。
這話讓她怎麼接?
宋之眼角撇了一眼在場衆學子,“今日誰要是敢将行卷塞給殿下,就要先問問我的這把黑刀同不同意。”
宋子雲呵斥道,“宋之,你真是越發大膽了。”
“臣領罪!”
宋子雲這話說得軟弱無力,連忙站起身來向諸位學子賠不是,“各位真是不好意思,這侍衛平日裡讓我給慣壞了,還請諸位别介意。”
“不介意……不敢介意……”
“還不快點收起你的黑刀!”
宋子雲怒目瞪着宋之,見宋之不為所動,“怎麼?本宮使喚不動你了?”
宋之還是未動,目光如黑夜裡的獵豹死死地盯着這些學生。
宋子雲歎了口氣妥協道,“罷了,本宮今日也是酒多了,不如就此跟你回府吧。”
宋景旭睡眼惺忪地從案上撐起腦袋,揉了揉眼睛,“這是怎麼了?怎麼氣氛這般緊張?”
宋子雲道,“秦王醒來的正是時候啊,你說你主人家怎麼自己個喝醉了,把我們這些客人晾在一旁?”
“怪我怪我,長姐可是喝多了?來人,趕緊迎長姐去聽雨堂醒醒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