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寂雪落在最後一個進殿,殿上的寶座還空着,一層垂珠綴在殿前輕輕搖晃。
裴侪面帶的不滿的看了他一眼。
裴寂雪早已習慣,站進了隊伍裡。
又過了幾刻鐘,晉帝才姗姗來遲。
他在林公公的攙扶下坐上了金銮殿那個位置,即使是隔着一層珠簾,站得靠前的大臣依舊能看得出他臉上帶着倦容和病氣。
林公公遲疑的道:“陛下,可要奴才扶着您?”
晉帝似乎是想要咳嗽,但又硬生生抑制住了。
他擺了擺手,虛弱道:“開始吧。”
林公公隻好退到一側,揚聲道:“諸位大人,早朝開始,有事起奏吧。”
崔鴻煊方才在外面說的話還是起了作用。
這不早朝剛開始,好幾位老臣就站了出來,直谏要晉帝不要沉迷美色,龍體為重。
晉帝壓着火聽完,又耐心安撫了幾句。
但不代表他心裡不惱。
這幾位大人都是另一位殿下的支持者,晉帝因此連帶着對他們效忠的人也心生了不滿。
崔鴻煊站在最前面,始終埋頭聽着。
這幾位大人好不容易被安撫下來,又有人站了出來。
“微臣鬥膽,請求陛下嚴查五殿下被誣陷一事。”
周圍的大臣一片嘩然,居然有人不要命居然替被下了大獄的五殿下求情。
晉帝的臉色果然一下就沉了下來。
“被誰誣陷?”
這次圍獵發生的事明眼人都知道很複雜,有多股勢力攪進去,晉帝估計現在每晚覺都睡不好,在這個時間觸黴頭,怕不是要人頭落地啊。
那名大臣卻半點不怵,姿态恭敬:“陛下,五殿下生性内斂,絕對幹不出那等謀害父兄的混賬事,微臣願以性命擔保,請皇上明察!”
晉帝放在龍椅把手的手緩緩攥緊。
那名大臣始終都未擡頭,因此沒能及時發現晉帝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他繼續勸着,言辭也還算在理。
直到——
‘砰’
晉帝将手邊的花瓶拂了下去,精美的瓷器碎成一片一片的,整個大殿陷入一片靜寂。
安靜得連晉帝胸口起伏不停吸氣的聲音都能聽得一清二楚。
“朕說了,誰敢為那逆子求情就等同于謀逆!來人,給朕拖下去砍了!”
他雙目有些往外突出,眼底遍布層層血絲。
那大臣目瞪口呆,随即跪下請罪。
這位大臣驚訝惶恐,但是臉上卻并無懼怕之色,更像是早就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崔鴻煊微微擡眸,隔着那層珠簾看向裡面。
要知道在朝上直接斬了大臣,這樣的事絕對是史無前例的,許是氣得狠了。
禁軍依言上前拿人
殿中的百官紛紛下跪求情:
“陛下三思啊——”
晉帝望着趴伏在地上的一片五顔六色的官帽和官服,氣得說不出話來,他明明覺得這也不是什麼大事,若是換成往常,他笑着就化解了。
但是胸口就是有一股情緒不上不下,沖的他五髒六腑都在灼痛。
他本能的吸着氣,下一秒‘噗’一口熱血噴了出來。
那口血噴在面前的垂珠上,晶瑩剔透的珠子染上新鮮猩紅的血液有種殘酷的美麗。
晉帝吐出那口血後就癱倒在了龍椅之上。
林公公臉色倏然大變:“陛下!”
崔鴻煊也下意識呼喊出聲:“父皇?!”
以裴侪為首的百官此時也顧不上求情了,一個個撈着衣擺從地上爬起來,往前湧。
裴寂雪遠遠望着這一幕,表情平靜無波,眸光中微微泛起漣漪。
林公公過去要扶他,卻被晉帝抓住了手。
林公公附耳過去片刻後,擡起頭來語速很快的道:“諸位大人,今日的朝會就到這裡了,各位散了吧,陛下許是舊傷又複發了,快叫太醫!”
崔鴻煊也想要上前。
林公公端着挑不出毛病的笑容道:“太子殿下也先請回吧,殿下身上的傷大抵也還沒好呢吧,瞧這臉白的,快回東宮去歇着吧,若是有什麼問題,皇後娘娘又要擔心了。”
“……”崔鴻煊腳步一滞,然後輕輕颔首,轉身離開了。
直到走出了大殿,那一幕卻還在他腦中回放。
貼身太監遠遠望見他的身影,喜上眉梢,小跑着上前迎接:“殿下,您下朝了?今日怎麼這麼早?方才有好些人匆匆跑開,可是殿内發生了什麼事?”
崔鴻煊望着他天真的模樣,什麼也沒說。
他身邊跟着的老太監幾年前去世了,這個小太監是那之後調來的。
年歲不大,不夠沉穩,但是勝在忠心也細心。
他猶豫片刻,道:“本宮之前聽你說,父皇受傷,這些日子都是貴妃在陪着,母後這段時間每日都在做什麼?”
小太監想了想,道:“皇後娘娘與往常并無二緻,每日也就看看書彈彈琴,這些日子陛下在養傷也并未踏足坤甯宮,皇後娘娘每日還叫人送去點心呢。”
“送……點心?”
崔鴻煊感覺腦中有關竅終于被打通了。
難道……
崔鴻煊忽然邁開大步往前走,小太監連忙跟上:“太子殿下,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去坤甯宮。”
半個時辰後,崔鴻煊抵達了坤甯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