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婳站在屋外不遠處,看到他走到面前,剛想拂身行禮。
裴寂雪就伸手制止了。
雪婳的動作戛然而止。
她看到裴寂雪豎起一根手指放在唇邊示意她安靜。
雪婳點了點頭。
裴寂雪卻也站在原地沒動,他似乎是怕自己的腳步聲驚擾了這場面。
雪婳在旁邊偷偷觀察他,發現他不知是不是最近公務太繁忙了,眼底有些發紅。
一曲畢,謝長安指尖輕柔攏住琴弦。
裴寂雪這才走上前,推門而入。
謝長安乍一看到他,渾身還是有些不适應。
裴寂雪望着她,眼中藏着一絲極其隐蔽的笑意:“沒想到這首曲子你還會再彈。”
這首曲子是他教她的,在她初學琴的時候。
裴寂雪在桌旁坐下,自顧自地倒了杯茶。
謝長安眼眸微微睜大,竟然對她屋子裡的茶水随便喝,若是她在裡面下毒呢?
誠然,若換成她,她是決計做不到對裴寂雪這般毫不設防的。
謝長安壓下所有紛亂的思緒,嬌滴滴的喊了聲:“三郎。”
還是尾音拖得很長的那種。
“噗。”
裴寂雪不小心噴了茶,很快便掏出帕子去擦了唇邊的水漬。
他有準備,但沒想到是這種突如其來的……襲擊。
一時沒繃住。
許三站在旁邊當隐形人,假裝自己完全沒看出破綻。
“……”
真是浪費她的溫柔。
謝長安迅速轉頭,站在門外的雪婳正朝她擠眉弄眼,用口型無聲道:“小姐!你不要這麼刻意啊!會露餡的!”
好吧。
謝長安也坐下了,平靜地替他添上一杯新茶:“今日怎麼有空過來?”
“回去的途中聽聞你的琴聲,便想進來看看。”
裴寂雪忽然擡起手朝她伸過來。
“?”
謝長安眉尖微瞥,強忍着沒躲開。
片刻,隻見他從她鬓角取下雪白柔軟的柳絮。
“多謝。”謝長安笑笑。
裴寂雪撚着那柳絮道:“你已許久不曾撫琴,今日是怎麼了?”
謝長安答:“突然來了興緻,沒有旁的理由,倒是三郎,你衣裳都濕了。”
說着,她提高聲線招呼道:“雪婳,速去讓人取套新的來……”
說到這裡,她話音微微一頓,偏頭問裴寂雪。
“取你尋常穿的可行?”
裴寂雪點頭:“自然無不可。”
雪婳跑着就去了。
很快便親自取了一套靛黑的袍子過來。
平日都是許三替他更衣,他習慣性就想上前伺候,卻接到了裴寂雪深沉的目光。
許三又退了回去,站着不動了。
屋裡半晌沒人有動作。
雪婳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朝謝長安擠了擠眼睛,謝長安這才恍然大悟,上前兩步:“三郎,不如讓我為你更衣吧?”
“理應如此。”
裴寂雪輕輕颔首,然後轉過了身去。
謝長安覺得從身後解腰帶有些過于暧昧了,于是特意繞到他面前去。
她的身高比他矮一個頭,解腰帶的同時不經意擡了頭,正好撞進裴寂雪那雙瞳孔裡。
此刻那裡面沒有算計利用,也沒有狠辣,隻有淡淡笑意。
讓她不由想起了過去那個打小就有些沉默寡言的少年郎。
那時她總拽着他往人多的地方鑽,想讓他也沾染上一絲熱鬧,哪怕隻有一絲也好。
她拉着他融入了盛京的貴族圈子,跟皇子們也都混熟了不少。
那時眼前的人總喜歡用這樣的目光看着她。
她曾以為那就是愛。
可惜,她賭錯了。
謝長安垂下頭,三兩下解開了腰帶,取下上面挂的挂飾,又替他将外衫脫下來換上新的。
裴寂雪換好了外衫,整理了下不太服帖的領子,重新落坐。
他喝了兩口茶,淡淡道:“夫人長期待在這院中想必也很煩悶,不弱閑暇之時在府中到處走走。”
反正人在府裡有他的人看着也翻不出什麼花來。
這是解禁了?!
竟然真的有用?
謝長安滿心都是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