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門處火把燃得足,亮如白晝,城外空地上燒了一堆木柴,供值夜的看守照亮、取暖,但是關押狐妖們的地方卻沒有什麼火光,隻有憑借月光,才能看清一些腳下的路。
他們奪走狐妖的光亮和溫暖,倒是給了李拾虞便利,他摸索着來到白暮朝身後,完美隐于黑暗中,盡量不被守衛發現。
李拾虞記得白天見到的帶刀少年,那少年此刻已經換上了官服,在城門外巡邏。
是他把捕快們叫來的嗎?
李拾虞在靠近白暮朝的時候,聽到紅鏡和白暮朝正在低聲說話。
“姐姐,對不起,我不該去招惹那樵夫,我隻是想吓唬吓唬他來着……若我沒有想着要給他一點教訓,也不會被臭道士發現,就不會……”
“紅鏡,不怪你。再說了,傷害我們的是另一隊人了,并非是李道長,莫要怪錯了人。更何況,在這世間,并不是你不主動招惹,就可以保全自身。當初我們也未曾招惹城中百姓,不還是被抓了不少兄弟姐妹嗎?”
“如果我的結界布得再好一些,他們是不是就找不到我們了?山裡山外地忙活了那麼久,還是沒有用……”
“綠佩,你已經做得很好了。如今情景,我不怪咱們兄弟姐妹中的任何一個,怪隻怪,人妖殊途,非是同族,不得同心。”
白暮朝的聲音依舊清冷,但是由于受傷的緣故,嗓音中帶了些嘶啞,顯得整個人雖虛弱無力,卻仍不願屈服。
白暮朝于人世間見過太過紛擾,有些事情她無法掌控,有些想法她無法改變,唯願堅守本心、俯仰無愧,便是無怨無悔、行止安心。
就在李拾虞打算出聲提醒她自己已經到了的時候,白暮朝微微偏頭,沖着李拾虞所在的方向淡淡說道:“你來啦。”
李拾虞收了隐身符,悄聲繞到白暮朝的面前,對着白暮朝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
紅鏡看清來人是李拾虞之後,心頭火驟起,掙紮着就要跟他拼命。
可惜紅鏡身體虛弱,用盡了狠勁兒,暗處也就隻有微弱的聲音傳出:“都是你,你這個臭道士,都是你害的!”
李拾虞百口莫辯,他隻是将杜鵑姑娘從山中帶走了而已,他可跟那三個不知道從哪兒來的道士沒有關系啊。
若硬要攀扯,那三道召雷靈符,确實是他畫的……
白暮朝叫住了紅鏡,無奈地說道:“紅鏡……此事與李道長無關,不得無禮。這麼久了,你的性子還是如此急躁,唉……”
繼而又轉頭對李拾虞說道:“道長莫怪,紅鏡生性直爽,誤會了道長,還請道長不要同她計較。”
李拾虞不知道白暮朝為何對自己是此般态度,不過既然對方沒有惡意,自己也無需生事。
“好說,好說,紅鏡姑娘性情豪爽、意氣風發,在下敬佩。”
紅鏡覺得李拾虞不過是在阿谀奉承,油嘴滑舌罷了,但是礙于白暮朝的忠告,她也隻好閉口不言,不理會李拾虞。
綠佩頭一次見李拾虞,不知道為什麼白暮朝和紅鏡對他的态度相差這麼多,之前她忙着山中結界的事情,剛回到洞中便遭到了圍剿,還不曾了解李拾虞來鬧過一場的事情。
綠佩對着白暮朝詢問道:“姐姐,這位是?”
李拾虞這才注意到白暮朝的另一邊還有一個仍醒着的人,也是,白天時候看到她們都受了雷擊之傷,再加上滴水不進、不得歇息,也難得安睡。
白暮朝盯着李拾虞的眼睛,對綠佩介紹道:“這位是李拾虞道長,是我特意請來的貴人。”
聽到白暮朝如此說,李拾虞就更加困惑了。連紅鏡都巴不得要跟他打一架呢,白暮朝怎麼不僅沒有怪他,還說自己是她們的貴人呢?
李拾虞還未及詢問,便聽到紅鏡冷哼出聲,他瞬時覺得有些好笑,紅鏡都已經如此虛弱了,卻還是要強撐着哼一聲,以表達自己的不滿,竟有一些倔強的可愛在身上。
在暗處久了,眼睛也就逐漸适應黑暗了。
雖然從城門處看不清這裡的情形,但是李拾虞在此處已然待了會兒,他可以較清晰地看到白暮朝臉上的表情,在這個過去隻有兩面之緣的狐族首領的眼睛裡,李拾虞竟然看到了懇求。
李拾虞收起自己的笑意,對白暮朝正色道:“白日裡得姑娘叮囑,夜半于此地相見。不知姑娘約在下前來,所為何事?”
白暮朝輕咳一聲,似乎是要咳去胸中的沉悶和濁氣,撐着一口氣,對李拾虞緩緩說道:“李道長,此舉原是不情之請。若非本座回天乏力,也不敢勞煩道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