鶴聲先是愣了片刻,随後拍了拍自己耳朵:“你方才說什麼?”
玉光耐心十足,口齒清晰重新說了一遍:“我收你為徒,你願意嗎?”
“不願意。”
“為什麼?”她的回答裡幾乎沒有猶豫,這讓玉光有些訝異。
鶴聲反問:“那你又是為什麼要收我為徒?”
“收你為徒,教你修煉,名正理順。”
聽完他的理由,鶴聲輕歎一聲:“這麼說吧,我生是缥缈峰的人,死是缥缈峰的鬼,此生決不再入第二個宗門,拜第二個人為師。”
溫良是她的父親,也是他的師父,除了他,别的人她都不會認。
玉光的眉梢微微上挑了兩下,似笑非笑道:“倒是很有決心。不過,你還是可以再考慮考慮,成為我的徒弟與你是缥缈峰的人,并不沖突。”
鶴聲沒吭聲,略微琢磨了下,小心問道:“如果我還是不打算成為你的徒弟,你是不是就不會教我修煉了?”
“我還是會教你修煉,隻不過成為我的徒弟,會少很多麻煩事。”
鶴聲還想再問,玉光搶先道:“你既然無礙了,我便不多留了,這些日子好好在草廬休息吧。”
玉光走後,鶴聲抱着溫不悔的劍在草廬中坐了很久很久,日落西山的時候,她又握着劍去到前峰,重新站在那片廢墟裡。
廢墟底下已經開始生長出雜草,風一吹,晃晃悠悠,看起來比之前更顯凄涼。
憑着在這片土地生活了十九年的記憶和習慣,鶴聲來到祠堂的位置,坐在一塊斷石上,思緒淩亂。
“老爹,可能連你都不知道,缥缈峰底下還有一片叢林。我在那裡溜達了幾日,遇到了一隻兇猛的虎獸,險些就成為它的食物,你知道我是怎麼虎口逃生的嗎?”
鶴聲仰面朝天,吸了吸鼻子,繼續道:“我用一截斷掉的枯樹枝刺傷了它,你沒聽錯,就是一截枯樹枝。是不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兒居然可以這麼厲害?”
“哦,對了,我還在那裡得到了一把劍,是一位姓溫的前輩贈給我的。老爹,咱家祠堂内有供奉過一位叫‘溫不悔’的祖先嗎?”
風聲從耳畔刮過,鶴聲就當那是溫良給她的回響了。她笑了笑:“你放心吧,我以後會更加厲害的,我會讓曾經看不起我的人都知道,溫鶴聲才不是廢物。”
她在地上抓了把塵土,攤開五指,讓它們随風揚去,目光卻穿過那些細細的泥沙,堅定看向遠方:“老爹,我一定一定,會為你們報仇雪恨。”
*
修仙界的集市中,有一家鶴聲常常光顧的成衣鋪,今日剛走到門口,老闆就嗅着味兒迎來了。
“哎喲,溫姑娘,可有好些日子沒見了呢。”
老闆娘搖着團扇兒,扭着腰肢邁向鶴聲,指了指自己身後各式的衣裳:“你來的巧,今日上了不少新的成衣,我覺得有一件特别适合你。”
說完,她便從一排排琳琅滿目的衣裳中取出一件淡黃,領口綴着珍珠的裙衫,往鶴聲身上一比劃:“唉喲,我就說吧,這衣裳真真是為溫姑娘量身定做的呢。”
鶴聲摸了摸衣裳,那布料滑滑的,在自然光下還泛着淡淡的光彩,領口的珍珠也顆顆飽滿圓潤,若配以同樣的珍珠式樣的發钗,還真是婉約動人。
從前,她有很多這樣漂亮的衣裳,全是溫良拽着她來買的,說女兒家就得穿這樣的。
隻是可惜了溫良的一片苦心,那些好看的衣裳她一次也沒穿過,全都鎖在一口大的箱子裡,在同一天,随着缥缈峰所有的生命化為灰燼了。
鶴聲垂下眸子,推開老闆娘手中的衣裳,徑直邁向一件紅黑相間,适合練武穿的勁裝。
“我要這件。”
老闆娘有些詫異:“這多日不見,怎麼連穿衣風格都變了?”
她瞧着溫鶴聲的冷臉,片刻後爽朗地笑了兩聲,揚着手中淡黃的衣衫,繼續道:“我還是覺得這衣裳适合你,你爹以前不也常給你買這樣的麼?女兒家,打扮的溫柔漂亮些,才好尋個好的夫家啊。”
鶴聲無聲瞪過去,冷冷說道:“我爹死了,你不知道嗎?”
她的眼神漠然又平靜,老闆娘後背發毛,讪讪笑了兩聲,便趕忙為她取下那件勁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