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永遠把她留在身邊,再也不離開。
天色漸晚,有零星幾顆星子閃爍在天際,林中鳥兒受腳步聲的攪擾,鳴叫着從這棵樹飛到另一棵樹梢上。
紫君将好等在青丘入口,見林中青石道上出現兩道人影,懸着的心終于落下。
他歡喜迎上去,隻見玉光面色冷峻,懷抱鶴聲步履急促,身後的淩霜華亦然。
“她怎麼了?”
玉光沒答,徑直抱着鶴聲通過陣法進入青丘,回到小木屋中。
他小心将鶴聲放在睡榻上,替她掖住褥子後,才對淩霜華說:“勞煩照顧一下她,我先去趟花圃。”
紫君一頭霧水,玉光走他也走,一路跟到花圃愣是不敢再多問一句,畢竟上次在缥缈峰劍指他的陰影還沒完全消失,他也深知玉光不是個一般人。
玉光站定在花圃中間,展開聚魂大陣,釋放出狐崽魂團,魂團迅速被大陣中的力量推往狐崽的肉.身。
一番施法過後,花圃中漸漸有了微弱的嗚嗚聲。
紫君眉笑眼舒,挨個檢查提籃中的幼狐,見它們都從熟睡中睜開眼睛,忙回身道謝。
可……玉光竟然走了。
紫君忙不疊追上去:“等等。”
玉光聞聲停下,見他上前作了一揖:“謝謝你救了狐崽子們。”
“不謝。”
見人又要走,紫君索性黏了上去:“溫鶴聲到底怎麼了?”
與此同時,小道上出現紅妩的身影,跑的上氣不接下氣,沖着玉光大喊:“淩姑娘讓我告訴你,趕緊回去,溫鶴聲情況很不妙。”
玉光的心猛地抽了一下,拔腿就往木屋方向去了。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麼忐忑、慌張過了,連最起碼的禮節和體面都顧不得,一路狂奔,破門直入。
他忘了淩霜華還在,徑直走向榻前,握起了鶴聲的手。鶴聲雙眼緊閉,額頭密密麻麻的汗珠一道接一道滑落進眼角的淚水裡。
她喃喃念着:“我的錯,我有罪。”
玉光一怔,俯下身仔細聆聽她說的話。
“是我害死了他們,我有罪,我有罪。”
他面色登時更顯凝重,沉聲道:“她有心魔了。”
淩霜華驚愕失色:“她怎麼會有心魔?”
“儲山說的話她聽進去了,她把所有的錯都歸咎到了自己身上,陷在夢魇裡出不來,生了心魔,如果不喚醒她,她很可能會失去神志。”
淩霜華聽明白了,她立刻起身離去,行至門口時忽然停下,轉身對玉光說 :“你一定要幫她渡過這個難關。”
房内隻剩下玉光和鶴聲了,鶴聲一直在吐夢話,說自己有罪,該死,聽得玉光止不住皺眉。
他接過她的夢話,輕聲說:“溫鶴聲,你沒有錯,罪惡的源頭不是你,不要往自己身上攬罪。”
兩顆淚從眼角滾落,鶴聲顫着唇,又說了些什麼,玉光沒聽清。他認真端詳她片刻,見她始終不安穩地睡着,無論怎麼喚都喚不醒。
外界的聲音她聽不到,便醒不過來,這樣下去,她恐會陷在夢魇虛設的情景中,逐漸被吞噬神志。
他得進她的識海。
玉光立刻将她扶坐起來,一手拉住她的手,一手托住她的後腦勺,将自己的前額緩緩探過去。
将靠之際,他忽然頓住,一道光從額間迸出蹿入鶴聲的識海。
識海裡,鶴聲坐在一塊石頭上,生前身後是一片緩緩流動的湖水,周遭沒有風的聲音,沒有花草樹木的影子,荒涼孤寂,令人心生寂寞和絕望。
她背着身哭泣,淚水流進湖水裡,蕩開一圈圈漣漪。
漣漪波動到玉光腳下,他看了看,然後擡頭喚她:“溫鶴聲。”
哭聲持續了片刻後,鶴聲緩緩轉身望着她,悲凄的雙目裡滑出兩行血淚。
玉光少有地驚愕了一下,随後邁向鶴聲。
血淚滴進湖裡,湖水逐漸變紅、上漲,很快就漫過玉光的靴子,給他前進的步伐增添了些許阻力。
就快到了,玉光率先伸手為她揩去臉上的血淚,問她:“為什麼不醒來?”
鶴聲抽噎道:“我不配活在外面的世界,這裡才适合我。”
“不,溫鶴聲,這裡不是你的歸屬,你當活在朝陽下。”
鶴聲搖頭:“我有罪,我不配。”
“溫鶴聲。”玉光忽地拔高聲量,“你難道就這樣放棄了嗎?想想你費勁活着是為了什麼?”
鶴聲愣了愣,随後目光上移,指着空中飄浮的黑氣說道:“你看,那裡面裝着我的罪惡,是我害死爹爹,害死了缥缈峰的弟子,最該死的人是我,而不是别人。”
玉光看也不看,直接出掌震散那些黑氣。“你看好了,那些東西都不是真的,是你的心境受到了影響生出的不實夢魇和心魔。”
鶴聲突然從石頭上下來,站進水中,仰着頭陰恻恻笑着:“我不下地獄,誰下地獄?”
笑聲在不斷回響,像一段揮之不去的魔音,聽的玉光耳膜疼。他欲抓住鶴聲,鶴聲驟然後仰,倒入水中,瞬時下沉。
“溫鶴聲。”玉光伸手抓去,卻撲了個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