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婉走後,李蘊如扶着桌案坐,心發沉得厲害。
她心裡清楚,自己離開燕家,不是崔婉,也定會很快便有其她的女郎來取代她,坐上這個位置,陪在燕甯身邊。
盡管說服自己接受了這一點,可心還是會控制不住的疼。
一想到他會跟别的女郎做他們一同做過的事,他會跟她們情義綿綿,長相厮守,也會像現在護她一般,護着另一個人……
李蘊如便覺得好像心上壓了一塊巨石,沉重得讓她有些喘不過氣來。
這一場與燕家的鬥争,她确實是輸了。
可她沒有選擇。
也不會後悔。
隻是,李蘊如沒有想到,比接受這份失敗的結果更早來的……
是貞元皇後甍逝中宮的消息。
“怎麼……怎麼會!”
手中力道因為突如其來的刺激驟然捏緊,茶盞碎裂,尖銳的細白瓷碎片插.進掌心,紅色的血湧出來,開始順着紋路,慢慢卻分散開,最後……滿手都是。
“公主!”
舒雲紅了眼,心疼得不行。
李蘊如不相信自己母親就這麼沒了,她木木然對來報信的小黃門道:“你……你再說一遍。”
她出來的時候,母親分明好好的,身體康健得緊,就是飯食,都能吃兩碗,比她胃口都要好些,怎麼會呢,這才幾天,她才幾天沒有回去,怎麼就沒了。
她不相信!
真的不相信!
小黃門低着頭,顫顫巍巍回話:“娘娘……娘娘于昨夜寅時,在鳳微宮……殁了。”
“簡直胡說八道!”
“啪”的一下,李蘊如将那檀香木圓桌上的茶具全部推到在地。
“本宮的母後向來身子骨硬朗,無病無災,怎可能甍了!”
“是你!”
李蘊如猩紅着眼,腳步虛浮的走到那黃門面前,一腳踢過去,啞着嗓子厲聲質問道:“說,是何人派你來挑撥離間的,是蕭相,崔家,還是……燕家!”
那小黃門被她踢倒在地,又踉踉跄跄地爬起來,端正的跪着,身體抖如篩糠,不敢置一詞。
屋裡陷入死寂。
李蘊如也在抖,舌頭和面頰都打着顫,腳上更猶如突然卸了力一般站不住,本來便消瘦,如風中細竹的身子,都不用受什麼磋磨往後倒,是舒雲在一側及時接住了人,才沒有避免太過狼狽去。
她用了約莫有半刻鐘的功夫,勉強回了些神,接受這件事。
“給我梳妝,我要入宮!”
李蘊如走到妝台前,舒雲跟過來,卻道:“公主,要不要先跟驸馬爺說一聲……”
“不用!”
她讓人點妝,便匆匆忙忙的離了府。
小黃門過來的動靜不小,又得燕家人允許才進的内院,方才又鬧了一出,縱使李蘊如沒有刻意知會,但在燕家宗祠的燕甯,還是得到了消息。
“公主情緒很激動,已經帶着舒雲進宮了。”陳敬生說。
如此大的事,她自己就做了決定,不等他便罷,連人都沒派過來一個,告他一聲。
明知道這會兒不該是與人置氣的時候,可燕甯心中還是有點堵得慌,一股難言的郁結感湧上心頭。
她這是鐵了心與他,與燕家切割,分離關系呢。
“郎君?”
見他沉着一張臉卻不答語,陳敬生又喚了一聲。
燕甯收斂下心神,目光有聚焦,放下手上的狼毫,吩咐道:“去備馬車,入宮。”
“是。”
陳敬生應完話小心翼翼的上下打量了燕甯一番,試探問:“可要吩咐丫頭們備水,待梳洗沐發過再去?”
燕甯素喜潔,每日須早晚沐浴兩次,衣服更是從來不重樣,不會重複穿兩回,且衣物都須得用鮮花做的香薰,将每個衣角都熏過,才會上身。
必須是鮮花,那普通的香薰粉可不行,他鼻子靈得很,沾一點都能辨得出來。
“嗯。”
燕甯并不反對。
他是想盡快過去,趕到人身邊,可如若此事已成定局,以她的性子,那麼倔,定不會太願意旁人見她最為崩潰狼狽的一面,勢必一直壓抑不出,那麼他便是過去了,那也于事無補,再者這般模樣直接過去,也是對貞元皇後的不尊重。
……
因為宮中事,這次梳洗沐發不過堪堪半個時辰便好,他收拾過,便第一時間出了門,崔氏也得了消息,跟崔婉在外等着。
她不喜李蘊如,一開始也并未打算讓燕家太牽扯進這一樁朝局之變中,可她逼着她入局,崔氏看到了她對家人的在乎。
李蘊如看重宣帝和貞元皇後,比她燕家,甚至這個不争氣的兒子更甚,月餘之間,接連失去雙親的苦痛,人難得對李蘊如有幾分心軟,囑咐燕甯道:“長君入宮好好開導莅陽,叫她想開些。”
她頓了頓,抿着唇艱難從口中溢出一句話,道:“萬事如何,亦有燕家幫忙托底,讓她不要太過憂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