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鋸子利得很,離這麼近,你也不怕我給你開瓢了。”
她笑一聲,吓唬完人又接着拉鋸。
嘉菉翻了個白眼,好歹沒再蹲過去,而是拉了個椅子過來,坐在旁邊看。
單調的切割聲,濃郁的松木香,還有一把上下來回的鋸子,他看得津津有味。
可看着看着,不知怎的,他目光不由自主從鋸子慢慢移到那隻控制鋸子的手,不像他一樣健壯,卻線條明顯 ,動作利落。
另一隻手按着松木,手背上落了一層薄薄的木屑,隻隐約露出一點圓圓的骨節。
一滴汗水忽滴下來,砸入輕飄飄的木屑,激起細小騰飛。
嘉菉拳頭不自覺收緊,慢慢擡眼去瞧她,一張因用力而漲紅的臉蛋,嘴唇抿着,黑亮眼珠緊緊盯着腳下的松木,額上有汗。
他就這麼看着,直到屋門吱呀一聲打開。
與其同時,鋸斷的松木落地。
“咚”地一聲。
嘉菉極快地收回視線,眼神比晃動的燭光還飄忽,好一會才穩當看向既明。
“你怎麼來了?”
既明還維持着開門的姿勢,眼神深深落在嘉菉臉上,帶着探尋。
“我不能來?”
嘉菉幹笑一聲,沒有頭發,耳根子的紅完全無法遮掩,就這樣暴露在燭光之下。
“要進來就進來,要出去就出來,别堵着門,蚊子都飛進來了。”田酒頭都沒擡。
“那我也進來看看吧。”既明嗓音溫和,目光卻淡淡,跨進來掩上了門。
“你來幹什麼?”嘉菉差點沒跳起來,更不自在了。
“怎麼?”既明笑着坐下來,“隻你能來,我不能來,這是什麼道理?”
“我又沒這麼說,我,我是問你來做什麼?”
嘉菉的氣勢弱下去,也不知道那股子莫名其妙的心虛感是從何而來。
“我來看看,你在看什麼。”既明微笑,目光移到田酒身上。
她仿佛全然沒聽見兩人在說什麼,隻一味地來回拉鋸切木頭,瞧着很老實。
可就是太老實了,才讓既明覺得有問題。
這世上哪有什麼純摯真誠的人,就算老天開眼,這世上真有這樣的人,也不會在這小小山村讓他碰見。
這種不費吹灰之力就獲得驚喜的事情,從未發生在他頭上。
過了會,他開口,嗓音與平常無異,“這是在給嘉菉做床?”
田酒還沒回答,嘉菉先忍不住點頭,下巴擡起:“對,給我做的!”
那股子驕傲和歡喜壓都壓不住,他是真的很高興。
既明眼睫垂落,“嗯”了一聲,眼底冷漠,開口道:“小酒,你對我們可真好。”
田酒被他的稱呼驚了下,手裡一頓,鋸子切木的聲音停住。
她擡目,撞進他幽深晦暗如海水的目光。
既明微微一笑,嗓音輕緩:“今天累了吧,我會些按摩的法子,等會我幫你舒緩一下身體,好不好?”
田酒眨眨眼睛,不大明白他怎麼了,隻搖搖頭:“不用了。”
“不費事的,你不用動,我幫你按按手臂,省得明天腰酸背痛,也影響你做事,不是嗎?”
既明被拒絕也不惱,還是溫溫柔柔地接着勸,一雙漂亮的眼含笑凝着人,盈盈有光。
“那行,我試試。”
田酒被他說服了,又拎起鋸子接着鋸。
嘉菉左右看看,不明白他哥這是唱哪出戲。
一盞油燈晃啊晃,嘉菉也想上手來鋸,田酒教他之後,他很快上手,一鼓作氣鋸好了三根松木。
既明燒好了水,田酒趁着這會洗了個澡。
嘉菉閑不住,鋸完木頭又把院子裡的松樹枝都收了起來,都能做柴火。
田酒擦着頭發回來時,既明正掃開一地木屑,田酒囑咐了句:“别扔,放竈房去,能引火。”
既明應聲:“好。”
他掃好木屑出去,沒一會又回來了。
田酒正在看荷花,瞧見水不太清了,吩咐道:“給花換個水,别養死了。”
還沒來得及說話的既明:“……好”
田酒轉了兩圈,就進了裡屋,很快門就被敲響了。
“小酒,我能進來嗎?”
這個稱呼田酒還是不習慣,她皺皺眉:“門沒鎖。”
既明推開門,裡屋燃着一盞油燈,田酒頭發披散,坐在梳妝桌前,就這麼靜靜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