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離開徐州的前一日,州牧府再次設宴,送别謝鸢等人。
這次慕容徽和謝崚都到場了。
慕容徽雖為異族人,但是多年來修習漢家禮節,舉止投足間端莊得體,舉止投足堪稱完美,令人挑不出任何毛病,讓在場的貴族們都自愧不如。
下面的人見慕容徽在,一個個都規矩了許多,正襟危坐,也不敢再有官員敢向謝鸢推薦自家兒子,彈琴跳舞什麼的了。
明憐坐在下方,都快要将自己的帕子給撕碎了。
他前些日子鼓起勇氣向謝鸢獻曲,本以為以他的容貌,可以攀上謝鸢,從此他就不再是邊關城池官員的兒子,而是能夠陪謝鸢到繁花似錦的京城去。
可是沒想到,謝鸢給了他一個玉佩以後就再也沒有找過他,仿佛那天隻是單純想要聽他彈琴,對他的容貌無動于衷。
他凝視着謝鸢身側的慕容徽。
他是異族世子,公主之父,謝鸢的明媒正娶的夫君,明憐沒有想到,他的容貌竟然如此出色,壓得滿座衣冠黯然失色,也難怪謝鸢看不上他。
慕容徽在,明憐不敢故技重施。
他摸了摸自己的臉,不住懊惱。
忽然間,他發覺謝鸢朝這邊瞥了過來,連忙端正坐姿。
慕容徽低聲道:“若是真的心心念念,我也不會棒打鴛鴦,不若接回京城,陛下也可享受齊人之福。”
謝鸢收回目光,給慕容徽夾了塊肉,“夫君還是吃些東西吧,别成天想這些有的沒的。”
……
謝崚看着歌舞,愈發悶悶不樂,剛吃了些東西,就說被酒氣熏得難受,要出去走走,透透氣。
慕容徽揮手讓幾個暗衛跟上,“看住公主。”
看見謝崚出去,安靜坐在父親身側的蘇蘅止也準備起身開溜,被蘇令安眼疾手快抓住後衣領。
“幹什麼,去哪?”
蘇蘅止面不改色地說道:“更衣。”
蘇令安警告道:“待會需要你在場,别走了就不回來了。”
蘇蘅止拍拍衣裳,道:“我知道的,去去就回。”
……
月色盈滿庭院,空明透徹。
晚風吹過花圃,草木如海浪作響。
遠處會客廳的歌舞被風壓下一半,四周傳來草蟲的鳴叫聲。
玉蘭花無聲無息地落下一瓣,謝崚踩着花瓣,蹲在花樹下,看着高懸的明月怔神。
“怎麼了?”蘇蘅止的聲音從後頭響起,“是因為周大夫的事嗎?”
謝崚猛地回頭,隻見面容精緻的小郎君站在她的面前,他身後是盛放的玉蘭,月色落了他滿身,衣袂皎然,額間的紅痣宛如點睛之筆,恍惚間似仙家童子。
“你怎麼知道的?”
“上午的時候看你好好的,到了夜裡就垂頭喪氣的,我聽說你去找了周大夫,就猜是和他有關。”
蘇蘅止俯下身來,“公主殿下,是不是他不願意跟你回京?”
謝崚搖搖頭,“那日他給我看病之後就辭官離開州牧府了,我估摸着他大概也是不想和宮裡扯上關系。”
蘇蘅止道:“要不你去親自問他?”
謝崚說道:“我怎麼問,我明天一大早就要回建康了。”
“這個簡單,他家離這裡不遠,來回一趟半時辰不到。”
蘇蘅止思索道,“現在去也可以。”
……
謝崚覺得,和蘇蘅止認識後,自己的膽子貌似大了不少。
前些日子撬了文庫翻戶籍,今天又趁宴會偷偷溜出州牧府。
雖然是蘇蘅止慫恿在先,但他的每次慫恿,都慫恿到她的心巴上,讓人很難拒絕。
她要外出,自然得先告知謝鸢。
侍從回到宴客廳,側耳低語,告訴謝鸢謝崚的打算。
謝鸢其實并不清楚慕容徽和周墨之間的對話,故而并不清楚周墨辭官的真正原因。
但是聽到女兒如此執着地想要将“醫仙”請回京城,倒也随了她去了,默默讓人替她備好馬車,增加了好幾倍人手,以供謝崚差遣。
宵禁之後,下邳城的街道上空無一人,看上去有些陰森森的,和昨天燈火通明的場景完全不同。
馬車按照蘇蘅止所指的方向緩慢前行,謝崚拉開車簾看了一會兒,最終受不了這種壓抑的氛圍,重新将簾子降下。
禁軍執銳,披甲的士兵在城中巡邏。
因為謝鸢在城中,故而這些日子城中巡防的禁軍翻了好幾倍,見到謝崚的馬車,都将他們攔下,查看通行令牌才放行。
路途耽擱,謝崚和蘇蘅止抵達周家的時間稍晚了一刻鐘。
謝崚在腦海中将找到的和周墨相關的信息重新溫習了一遍。周墨無父無母,從小被師傅養大,在下邳城中開了一家醫館。
後來他去州牧府任職,醫館也就轉給了别人,現在他回來後,又重新開門經營起醫館營生。
謝崚從馬車上下來,敲了敲醫館的大門。
裡面傳來文弱的聲音,“誰呀?”
謝崚沒有說話,又敲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