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的夜晚隐藏着難以言喻的孤獨，隻有呼嘯而過的寒風，帶着刺骨的冷意，穿梭在空曠的冰原之間，發出陣陣嗚咽，仿佛是大自然最深沉的歎息。
雪花在空中飛舞，落在地上便融入雪群，一片片的雪花消融在大地，心一點點的冰冷。
在這裡，人們可以放下所有的防備與僞裝，真誠地面對自己的内心。
孤獨，不再是一種恐懼與逃避，而是一種成長與蛻變的力量。
口鼻呼出的一團熱氣，是人活着的證據。
少女将坐的随身提箱抽到身邊，拿出一柄鏽蝕到無法再禦敵的鐵劍，把劍插在雪中，靜靜的看着廣袤雪原，她摘掉棉大衣的兜帽，黑色長發被風吹的張狂散開，而她雙眼流淚，眼中的銳氣就像這把鐵劍的鋒刃，被外界腐蝕殆盡。
紅蓮回想着剛才和好友天燭發生的争吵，她認為業凰既然是靈能會設立的科學院，那就跟博物館都市沒什麼區别，所以每天就是到上層建築群中的圖書館找天燭閑聊和翻紙質書。
天燭坐在書桌旁，精心打理盤發，輕盈的發絲間，閃動純淨的光澤。不經意間滑落一縷溫柔的光影，與她那深邃的紫色眼眸交相輝映，擡頭看到紅蓮推門進來，立刻面露微笑，大腦門增加了親和友善之感。紅蓮坐下就與她聊些生活瑣事或小說讀後感，無話可說之刻，便打量天燭的裝扮。
名門大小姐的優雅典範，一襲淺藍色與金色交織的制服，金色肩章在燈光下微微閃爍，如同夜空中最亮的星辰，彰顯着她不凡的身份與氣質。制服的設計簡約而不失華貴，金色的腰帶緊緊束于腰間，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姿，更添幾分幹練與飒爽。
下身搭配的是一條淺藍色的短裙，輕盈飄逸，如同晨曦中第一縷微風，輕輕拂過心田。黑色長筒靴緊緊包裹着她修長的雙腿，勾勒出完美的線條，既展現了少女的青春活力，又不失端莊大方。腳上踏着一雙黑色高跟鞋，鞋面在光線的照射下泛着誘人的光澤，每一步都似乎踏出了自信與從容。
在柔和而略帶神秘的光影下，常備的笑臉恰到好處地修飾了她精緻的面容，為她平添了幾分學者的氣息與書卷香。眼眸深邃而明亮，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秘密，又或是藏着無盡的智慧與故事，讓人不由自主地被吸引。那細膩的發絲間，隐約可見自然的光澤流轉，與她的膚色相互映襯，更顯肌膚如玉，清透無瑕。
“紅蓮姐姐，你看起來，很困倦，睡眠不好麼？”
“我已經一周都沒睡過覺了，隻是幹躺着。”
“為什麼呢？有什麼心事嗎？”
“你肯定不想聽。”
敏感的天燭知道紅蓮最近一直在迎合自己，隻聊日常話題和小說故事。
聰穎如她，肯定猜到了紅蓮的思慮是什麼，但她拿起公文信息闆和筆記本式計算機，處理身為社員會會計的公務，她們就這樣平靜的坐着。
她看紅蓮困到極限的面容上眼睛還在眼皮裡抗拒睡意，想起正是那份堅韌激勵了自己，逃離了博物館都市，她想自己隻會逃嗎？
天燭放下手邊工作，準備直面紅蓮的想法了。
“北極的情況很糟嗎？”
“嗯？”
黑發少女從混沌中清醒，單手揉捏額頭，再向後仰靠椅背，眼睛迷茫的看着天花闆，柔順的長發滑灑在胸間，給人的感覺是放棄一切的不甘。
“燭，我自己其實也不太願意說，畢竟躲着很舒适，努力也沒有用呢。”
“逃避不适合你，蓮。”
“呵，我隻是不知道，是自己喜歡舒适，還是舒适在支配我。”
紅蓮說完低頭，從懷中掏出兩封信，遞給天燭後繼續看着屋頂。
“天家主和黑家主抗着人類剩餘的時間，她倆抗不住了，我們就完了。可能就在剛才，也可能是在下一秒，靈能會大軍就打過來了。”
天燭也笑不出來了，她皺眉質問：“那我們兩個人能做什麼呢！”
“你很聰明，聰明到能理解我說的話，我才很想跟你說說，但這畢竟不是什麼快樂的事，所以我一直沒說。”
“快樂不快樂已經不重要了！”
紅蓮聽完，捏着嘴唇，眉頭罕見的做着内八字，展露了哀傷的神态。
“我能感覺到全夜星的人都心知肚明，赢不了就不打了，樂一天算一天，笑一秒是一秒。問題的關鍵就在于，隻有我覺得，輸赢不重要，戰鬥才是自己沒被外力支配的證明。”
她說完擡手制止天燭說話。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可是！明明赢不了，我有什麼資格編造希望，诓騙衆人加入我的志向呢？人各有志，我隻想等靈能會殺過來，砍幾個侍靈就滿足了。”
天燭在以往的生活裡從沒勇敢過，第一次勇敢是紅蓮給予她的，現在她将這份勇氣還給紅蓮。
“你太傲慢了，蓮，你怎麼知道别人都是膽小鬼？都沉迷享樂？我感覺業凰的社員們都心存希望！”
“那你呢？即便沒有靈能會，你就這樣一輩子精心打扮，守在這個小圖書館裡？我看你喜歡規劃複雜的公務，為什麼不去更大的平台發揮能力？你在怕什麼？”
“我精心打扮有什麼錯！”
“我沒說這個！”
紅蓮氣洶洶的出了圖書館，乘電梯下到底層，出後門來到學院外牆東側的雪原，坐在雪上遙望這幅黑與白的空寂景象，慢慢冷靜。
大自然任人擺布至此，隻剩黑白。
人聽從于外界，融入背景，不再是有思想的人，個人與世界，本身就是相生相克的關系。
她讨厭被外界強迫，所以她不願強迫别人。
她厭惡被外界欺騙，所以她不想蒙騙别人。
除非人人自願，否則世界不會改變。
天燭在業凰待的時間更久，加上擔任社員會的會計，對人們的想法更為了解，紅蓮想到這些，覺得自己對他人有偏見。
遠方，起伏的雪坡上赫然站起一個高大人影，她朝師父招手，明白它不願靠近人類的居住設施，知道師父平安到達南極就足夠了。
孤獨如風，環繞着那個鋼鐵男人，而它的徒弟紅蓮并不孤單。
夜蘭在校内網的留言闆上看到紅蓮急匆匆的出城，就跟出來尋找她，繞着學院的桶形外牆走了一圈，站在紅蓮身後。
紅蓮扭身看她宛如一位暗夜中綻放的幽蘭之女，容姿詭秘威嚴，一頭烏黑如夜空般的長發，如瀑布般傾瀉到鞋邊，泛着微微的光澤，仿佛蘊含了夜的深邃與神秘。紅眸如火，閃爍着令人不安的恐懼與熱情。
體型高大而豐盈，既有少女的柔美又不失力量感，宛如黑夜中的女魔，強勢而妩媚。緊身的黑色上衣緊貼着她曼妙的身姿，銀色的扣子在光線的映照下微微閃爍，增添了幾分英姿。而那枚精緻的圓形胸針，宛如一輪新月懸挂胸前，既神秘又優雅。
下身則是緊身的黑色長褲，高跟鞋的設計簡約而不失時尚感，黑色的鞋面上點綴着白色的裝飾，這身黑白将軍親做的岸防衛隊制服，具有較好的禦寒科技，還是唯一符合夜蘭體型的衣服。
“回吧。”
紅蓮站起來，撥劍，收入長方提箱，背好箱子，拉着夜蘭的手，看夜蘭被長發半遮的臉露出讓人害怕的微笑，就忍不住伸手幫她塑造笑容，沒能成功，二人會心一笑，往學院後門走去。
“紅蓮想去哪呢？”
“去你的劍術館待會兒，我一直沒問你，怎麼想起來加入劍術部呢？”
“我不會别的呀！早産導緻6分知識庫隻灌輸了一半，腦子稀裡糊塗的，每天就是坐在庭院裡發呆。有天，一個小矮子過來跟我說，看你人高馬大的，加入劍術部吧，一劍能刺出别人三倍遠！”
夜蘭說着，弓腿向前伸右臂，做了一個刺擊動作，繼續說話。
“我想紅蓮最喜歡劍術了，那我也學這個！哎？到了她的劍術館才發現就我們兩個部員！一高一矮的組合替奇妙的，偶爾有社員來觀看我倆練劍。”
紅蓮聽着，她想那位部長大概對劍術一無所知，是自行摸索，其實身高在頂級劍客之間的對決中具有一定劣勢，長臂展和大步幅意味着很多破綻。
底層宿舍區後方，有一片無人居住的舊校區，是最終戰争結束後，靈能會建設學院的過程中，安置人類社員的場所。
現在廢棄了，裝飾精美和宿舍外牆和景觀瀑布遮蔽了這個區域，她倆從樓宇之間的小道進入，内部是一片缺乏光照的小廣場，庭院裡有些殘破的長椅和石雕，建築都是些簡易倉庫，甚至整片舊校區都作為庫房使用，隻有劍術部設在一間曾是手球館的倉庫中。
紅蓮向部長點頭行禮過後，靠坐到牆角，看她們練劍。
這位部長實際高度大概一米四多，發量很少，一對高馬尾增加了她的身高，眼睛很大，一般美人，表情嚣張且自信，看袖子的緊實度，胳膊有些肌肉，上身卻是瘦弱的，穿着藍色馬甲和白襯衫，方便活動，腰間是束腰裙子，過膝襪上的大腿的肉感較重，整體看來，是最近半年才開始鍛煉劍術的成果，跳躍的高度恐怕不過夜蘭的腰，上肢力量不夠協同，這些缺點讓矮個子的戰鬥能力發揮大打折扣。
二人拿着硬橡膠制成的雙手劍切磋劍術，部長的進攻很頻繁，主要是想攻擊夜蘭的小臂和手腕，她争取到夜蘭大擺臂的反擊，就趁勢蹲身，鑽到夜蘭面前并向上刺擊，還是下身力量不足的問題，速度和力度都太慢了，結果被夜蘭擒抱住，舉了起來。
“放開我！你這傻大個！”
“小鈴蘭小小的，我就想緊緊抱住！”
“疼！疼！疼！”
夜蘭抱緊她，頭埋在她懷裡蹭了好一會兒才放下她。
鈴蘭撿起橡膠劍，退後，揉揉胳膊和腰，苦思破敵之策，讓紅蓮想起兒時的自己，眼中不服強者的鬥志是一樣的。
“發力不夠連貫，你不能隻鍛煉單一部位。”
兩人看紅蓮走到場地中，拿過鈴蘭手中的劍，後退了十步遠，半蹲後跳的同時用單腳點地，使身體前傾，正當她們以為紅蓮要摔倒時，另一隻腳沉重落地，單臂向前揮斬出一道風，速度和力量雙強以緻僅僅是氣流就将二人掀倒。
她走過去扶起兩人。
“要調用全身的每一個細胞，聽覺，視覺，感覺，力量，最重要的是神經網。發力前要能确認自己整合了身心的全部力量，因為實戰中，你隻有一次出劍機會，必須賭上自己的全部，才可以揮劍，發力時要最大程度的借用地面或者敵方身體。”
“敵方身體？”
紅蓮蹲在問話的鈴蘭身前說：“對，這隻有身體小的人才能做到，貼着或踩着敵人身體發力，等于借力的同時攻擊敵人，還增強自身力道。想做到這一點，你需要讓身體靈活兼顧力量，單胳膊或單腿必須能支撐并移動全身，練習單手俯卧撐和單腿站立吧。”
她說完，指導她們做動作練習，鈴蘭接連感謝并邀請紅蓮加入劍術部，紅蓮在這段教學過程中感受到了業凰社員的骨氣和善意，她辭别二人，回到圖書館，見天燭還坐在那裡。
白發少女的桌邊放了兩大堆書籍，看的出她也心煩意亂，無暇閱讀了，她瞄了一眼站在門口的紅蓮就低頭整理手邊的兩封信。
“你忘的東西。”
紅蓮第一次給友人道歉，有些尴尬的坐回椅子。
“抱歉，你想幫我，是我狹隘了，大家很好。”
“蓮，博物館都市的人或許自私愚昧，但業凰不一樣，我聽說同學們很想和你交朋友。”
“是嗎？沒人找我說話。”
“噗，你一臉生人勿近的樣子！”
她倆釋懷的笑了，天燭趁機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我們也不想坐以待斃，我們也想各盡其能的戰鬥一場，輸就輸了，比什麼都不做更好！但大家缺乏鬥志，我們很想知道紅蓮你的銳氣從何而來？”
“從蠢而來？”
“認真點，我沒開玩笑！”
“哈呵，讓我想想怎麼說明白這邏輯。”
紅蓮的氣質一刻從說笑變為孤寂，屋内似乎空無一人，空無一物，沒有光線，絕對孤獨。
“赢不了是必然，很像我小時候身體的疼痛，永無休止，所以我也逃避，不看眼前。你說第一個單細胞生物知道某天它的子孫能遍布世界嗎？你說突變進化的生物知道自己選的器官是适應環境的嗎？你說發明水動機的人在乎經濟回報嗎？你說小說的作者在意書是否有人看嗎？你說畫家在乎作品符合主流審美嗎？如果沒人為你趟路并照亮你的前路，前途從來都是黯淡的，你越強！就走的越前，越是滿目黑暗，不知勝負。我們和曆史中探索未知領域的古人面對的困境是一樣的，又何必在意結果呢？我想做就做，你想做就一起做，真理就這麼主觀，我稱它為真我狀态。”
天燭回想自己編寫物資管理檔案的時候，就是渾身充滿力量，她能設身處地的構想各種人在各種環境需要的東西，為能潛移默化的幫到每個人而感到開心，她理解了那就是自己的真我，立刻發問。
“那方法呢？我們不懂戰鬥。”
“我設想過世人自願改變，就掌握了盡可能多的技能和信息，這在我自私之中，哪怕同志同道合的人一起多撐一秒，我們在那一秒都是美的。”
“我該做什麼？”
“會長貝莎會妨礙我們嗎？”
“她的意願很明顯，隻想帶貝家人平安撤離學院，别的事務不管。”
紅蓮覺得事情不會這麼單純順利，就略想了一下行動步驟。
“你問問熟人有沒有意願戰鬥，我得先去問瑪麗安的态度，然後到學院底層交流一下想法再說，我不想強迫任何人。”
事不宜遲，二人出門，分頭行動。
可有一個人，觀察了她們一周，摸清了天燭出入圖書館的時間，悄然進入，躲藏到密室隔間，全程偷聽她們的談話并錄了下來。
她将氣息調整到日常狀态，揉捏并捶打因長久未動而酸痛全身，踉跄的走到門口，拉門觀察走廊，确認無人後挺直身姿，以優雅的舉止走出圖書館，乘電梯到最高層的走廊，出電梯即有社員向她問好，她卻無需回禮，這白色連身衣的芭蕾舞者般的步姿，帶動金黃大螺旋卷發在背後上下彈動，顯得高貴典雅萬分。
她再乘一部直通社員會高塔的專用電梯，邁入走廊，這次擺手回應金發社員的問候，輕步進入白牆和金花裝飾的辦公室，坐在黃金轉椅上，将錄音設備連接電腦，副會長走來為她倒茶，她端起茶杯，慢慢品味。
“怎麼樣？”
她等副會長聽了三遍後才問，而副會長嗤笑後說：“笑死了，賤民的邏輯真是好笑。”
“喔？”
“貝莎會長，要通知靈能會的歌劇院長和忏悔院長嗎？”
“它們自視高人一等，瞧不起我們的情報，更瞧不起這幫社員，我估計一個侍靈在30分鐘内就能殺光業凰社員。”
“那您？”
副會長質疑貝莎為何要屈尊去錄這段笑話，理由很簡單，因為她覺得有趣。
“真的很好笑嘛？你覺得在家族晚宴上播放會怎麼樣？”
“贻笑大方，哄堂大笑，靈能進化已經算是給賤民一條仁慈的前程了，居然還有人？”
貝莎将錄音上傳到校内網的社員公告中，點了一下發布按鈕。
“那我就試試在業凰播放這段錄音能不能引起哄堂大笑！”
頭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