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術館内，光線柔和地灑落，宛如晨曦初照下的靜谧湖泊，光影交錯，劍影綽綽每一縷光線都似乎被賦予了靈動。
地闆上，光與影交織成夢幻的圖案，汗水滴落的回響與球鞋摩擦的熱烈，古樸的木質地闆因腳步輕盈而微響，記錄着時間磨砺劍客的足迹。
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衣香，那是汗水與堅持的味道，交織成一股不屈的戰意，每一聲齊喊都是對自我極限的挑戰，回聲在空曠的穹頂間緩緩遊蕩，每一次腳步的回響都顯得悠長而堅毅。
冰雪女王駕崩引發的三家之亂，陽家曾經圍困業凰長達半年之久，具有體育或者戰士基礎的社員約占南極社員總數的十分之一，自發組成過防衛團，當時是以遠程武器為訓練科目，現在她們被紅蓮選作精銳，率先練習劍術，學成後作為普及劍術的教官。
業凰工業學科的實驗設備能制造輕武器和簡易火炮，所以人們不理解為何學習近戰技巧，權當提高身體素質的課程，這種覺悟層面的懈怠使她們隻習得了幾個基礎架勢，身心壓力方面，鍛煉劍術的難度遠高于輕武器射擊訓練。
提高覺悟和抗壓都靠決心改變自己，這在健全之人身上是很難自然出現的，因為她們平時就過的不錯，隻是迫于外界壓力，思想逼迫身體行動。
然而，先天不完美的個體，往往可以自然展現出随時随地的決心，因為她真的一無所有，沒什麼可失去的了。
衆人跨步并雙手揮橡膠劍下劈，隻有鈴蘭的劍穩在紅蓮指示過的位置，絲毫不差，她先是竭力用全身能力停穩劍，後是逐漸适應疲憊，肌肉力量和劍的運動軌迹流暢協調，每次揮動都有進步，這在體育學科裡是十分驚人的，意味着她每秒都戰勝了過去的自己。
“你停一下。”
鈴蘭在聽到停的時候定住劍身，随後累的踉跄半步，她眼神帶着疑惑，不到150CM的身高被很多前輩認為不适合體育學，這個缺陷反而讓她堅定了學劍的信心。
她覺得紅蓮可能因為有了大批新社員，就淘汰她，這種想法讓鈴蘭眼神帶着敵意，紅蓮又碰她的劍柄。
“我自己能學會！”
她控制不住情緒，突然一喊，周圍揮劍的五千名社員一起停下來觀望，紅蓮卻表情平淡。
“你會了啊，停是很重要的技術，你已經學會了，我小時候用了一年時間才把劍停穩。你能回憶起我上次揮劍的細節麼？”
鈴蘭的金色雙馬尾上下跳動，點了點頭。
“去洗個澡吧，放松身體也很重要，回來找個角落冥想，要能屏蔽外界，回想起我的揮劍動作，直到你感覺自己的身體能模仿，在按自己能力範圍，分步練習，能複制出我那一劍，我再教你真我劍術。”
她細緻的記牢紅蓮說的每個字，急切的沖回宿舍，本以為隻是洗澡個澡的功夫，身體經淋浴花灑一沖，頃刻間就卸力了，無力的貼着牆面，她感覺相比身體的酸痛，精神困乏到了極點，将要滑倒時，意識猛然驚醒，已經過不知多久。
等鈴蘭捧着毛巾，一邊擦金發，一邊跑回劍術館的時候，館内社員走了一半，餘下的人攤在地闆上休息，看來是到了午休時間，她靠在牆邊，看紅蓮在指導夜蘭，就閉上雙眼。
出身岸防連城的夜蘭，原本就會綜合格鬥，這是主城區孕育罐基地護理所必教的生存類科目，所以她要求跟紅蓮空手比武。
這個發長接近身高的巨人少女，擰拳後拉，臂肌明顯，另一隻手擋在前方，美人面上的眼睛空洞無光，似乎被恐懼穿透了，或者說她就是恐懼本身，發育問題導緻的醫療實驗給她身心造成極大創傷，甚至将她内心對外界的敏感抹去了，所以她一瞬間就能進入武者需要苦修才有的隔世心境，恐怖的氣質遮蔽了她的意圖，讓她看起來像位統帥千軍萬馬的領袖，紅蓮如果不是熟悉她，根本不敢輕敵。
兩人一交手，竟然打了四個回合不分勝負，紅蓮施展武技才将她制服。
“你塊頭太大了，夜蘭。胸前的脂肪，超長的頭發，大四肢的動作都有破綻，你不适合用劍，空手打不過侍靈，練習長槍技術吧，雖然我不太懂槍術，但你心思一味進攻，倒也簡單呢。”
紅蓮說完，走到牆角，拿起尚未剪斷的橡膠棍，這是材料學科的社員根據紅蓮要求制造的練劍道具，是用橡膠包住的一根高韌性合金，每根長6米，用裁剪機剪成劍的長度。
“給你。”
“不長嗎？”
夜蘭接過紅蓮遞來的橡膠棍後發問，紅蓮讓她按持槍架勢站好，抖了抖棍子。
“不長，160CM，你将來的武器就要這個長度，以砍，揮，刺為主。”
她持槍試着練習這三個動作，從側面看不太雅觀，甚至有點好笑，不過夜蘭沒注意社員們的笑聲，正對夜蘭槍頭方向的社員們卻笑不出來，她體格巨大，長槍不但适配她的2米多身高，還顯得蓄力極大，攻防兼備。
紅蓮指點完這兩個劍術基礎最好的人，走到天燭身邊，手把手教這位大腦門的書香少女握劍的基礎動作。她今天的盤發依然精緻，閃着光澤，還是鬓角分到兩側，全露圓臉，紫眸明亮，透露出親和與緊張。淺藍色與金色交織的制服，手臂僵硬，身姿拘謹。藍色擺裙邁步飛揚，黑色長靴緊裹修長雙腿，每一個動作都戰戰兢兢。
其實天燭大概率用不上劍術，但她執意要學，毫無主動進攻的意識讓紅蓮确信她根本不适合武道。
“行，天燭你學會握緊劍就可以了。”
“怎麼了，覺得我不配戰鬥嗎？”
天燭的失落情緒把精巧盤發下的充滿親和力的面容變得有些暗淡，紅蓮笑着回答。
“每個人的天賦方向不一樣，你的大數據規劃能力不比人工智能差，對了，最好再找一位劍術好手，三支隊伍勉強夠完成戰術，再有一位副官，就能輪替出勤了。”
“那倒是有個人選，曾經的業凰最強劍客，可是。”
天燭拉着紅蓮到無人的廢棄庭院角落才再次開口。
“紅蓮姐姐，你知道風家嗎？”
“我在岸防連城任将軍的時期，了解過風之部落，是體能超強的人種，被冰雪女王編成風家，鎮守南極北部海岸，後被瑪麗安剿滅。據我所知，幸存者有強風，烈風和風信子。”
紅蓮說完，拍拍長椅上的塵土，讓天燭坐下說話。
“對，風家推選武技最好的人當首領，風信子是舊首領，稱為長公主，還有位二公主，叫風狐，武藝僅次于風信子，就在業凰。”
“在哪？”
天燭拉住正要起身去找人的紅蓮。
“姐姐先别急！眼下風家的人正遭惡毒女王通緝，不宜聲張，風狐靠體育學和醫療學的朋友幫助，改名躲藏起來了，而且。”
“什麼？”
“惡毒女王沒掌權之前，她經常出入圖書館，隻對體育和戀愛感興趣，性格還有點孤傲，不關心大事，我估計她不會參加抵擋靈能會軍隊的戰鬥。”
“意思是她和戀人在一起？”
“沒有，聽說她喜歡傳統的男女愛情故事。”
“那我知道了。”
紅蓮體會到一種緣分，自從天燭說通了她，幫她接納他人，事情就被人們共同的意願推進的無比順利，她的命運齒輪似乎因衆人的力量而悄然轉動，就連那位執拗的喜歡男生的少女的命運也開始前進了，夜星現在的确有一個男生，所以她打算牽連他們命運的紅線。
“天燭大人。”
一位金發的社員在劍術館門口等待她倆，見到天燭就急切的說話。
“貝莎會長找您有事。”
天燭轉身跟紅蓮拉手道别，正要離開，就聽那個社員繼續說：“會長在圖書館等您。”
“圖書館？不在社員會辦公室麼？”
“叫紅蓮同學也過去。”
金發社員略微點頭，再昂首離開。作者在這裡要說明，南極也有金發人，是古代的東群島移民的混血人，發色偏黃，實際很難看出北極貝家人和南極金發人之間的區别，這恰恰增加了貝家人對待南極人的傲慢，她們需要保持高南極人一等，所以制服特意用金質扣子和拉鍊，以及其他金飾證明自己的地位。
天燭站在原地，緩慢的攥拳再松開，顯得像個無助的小女孩，紅蓮看出她有些懼怕會長。
“先不用管她，我很久沒去見橡樹了，我帶你去認識一下。”
紅蓮和天燭走到廣場，乘坐電梯，來到中層建築群的西側，這裡是大廳裡是編程學的實驗室，她們穿過琳琅滿目的顯示屏和電子設備，走出後門。門外長廊裡有不少社員坐在廊邊聊天，女生們時常觀望橡樹住的宿舍樓出口，紅蓮趴在天燭耳邊讓她留意誰是風狐，兩人沿長廊走了一圈。
風吹響動。
學院最外的巨大白牆和牆裡的白石山外殼都是發光型生長金屬制造的，石牆和石山之間偶有夾縫，紅蓮目測最窄處有9米，寬處甚至有百米距離，視線等在那裡，一個人影側身踩着立牆，高速跑動，紅蓮啟用一命劍的靜界，加速動态視覺，看清那人。
淺藍色披肩在她身上猶如花瓣張開，粉金相間的長發在她身後飄動，身姿窈窕美豔，動作潇灑迅捷，跳向石山的時候不忘用手壓住藍色裙擺，整套舞步行雲流水，即便是紅蓮自己也無法做到她那般靈巧輕松。
這可确實能一直藏在業凰啊。
紅蓮心裡想着，嘴上說：“燭，你到庭院裡等我。”
她說完，扶廊邊的坐面，翻越長廊，一步跳上石山，周圍的人看到就一驚，目送紅蓮的身影消失在巨石縫隙。
金花裝飾的宿舍樓外牆對巨大外牆的一側，三樓位置敞着窗戶，清雅的曲調緩緩萦繞在石山附近，玉珊瑚手扶岩石，半蹲着，聽着琴聲，調整剛才激烈運動的呼吸，轉身想找個舒适的坐姿，她心想下次帶個坐墊來吧，迎面看到一個黑發女子，她們面對面，吓的玉珊瑚險些叫出生來，卻被紅蓮用手捂住口。
紅蓮估計橡樹是被女生們的好奇眼光看煩了，所以在家練琴，沒想到這位小妹妹專程來聽他演奏。
“我叫紅蓮，你現在叫什麼名字？”
“哼。”
玉珊瑚躺在岩石上休息，凹凸不平的石頭硌的難受，她改成坐姿，紅蓮坐到她身邊。
“我知道你是誰，聚集社員們在廣場練劍。”
“靈能會快打過來了，你要加入嗎？”
“我對舞刀弄劍提不起興趣了。”
“噢。”
二人在琴聲之中，靜靜坐了一會兒，紅蓮才想到話題。
“你喜歡音樂嗎？”
“一般。”
“一般？”
紅蓮驚訝的看着她，把玉珊瑚看的臉紅，扭過頭去，紅蓮追問她的心思。
“那就是得看是誰彈的？”
“啧，你們練劍不膩嗎？我從小到大玩劍，覺得身為女孩，應該找點更有意義的事情。”
“比如？”
“愛情啊愛情！那種古典的男女浪漫愛情，兩人長相厮守！跟你說了你也不懂！”
“嗯？我見過男性，應該是比你懂一點。”
玉珊瑚好奇的轉過頭來，想了想後說：“胡說！夜星現在沒有男性人類了！”
“有啊，真正的夜星人，不過是個機器改造人。”
“機器人不算！”
“算啊，傻女孩，他有過三任妻子，應該是比我們都懂愛情一些，他說，愛是對真我的認可。”
“真我？”
“簡單來說，兩人要看到對方本性或者說天性才是真愛。你喜歡男女愛情故事，你試問自己的興趣，有多少是出于身體本能？有多少是出于言情小說？”
玉珊瑚聽的有些急躁了，就問：“這有什麼關系嗎！”
“外貌和外界的東西都能替代，互相欣賞天性才能成為不可替代的唯一。”
玉珊瑚對自己外貌有絕對的自信，突然想起族人和同學都更看重這點，加上她癡迷娛樂小說，學院裡有流言稱她為不學無術的空殼少女，種種不快的回憶使她情緒低落。
紅蓮站起并向她伸手。
“走吧。”
“去哪？”
“不想認識一下彈琴的人嗎？”
“哎？”
她們從宿舍樓内側下山，繞行到正門前的庭院，天燭坐在長椅上看書，遠處走廊内的社員們已然散去，三人乘電梯到達三樓，門廊不大，白牆上的黃金走線繁複精美，紅蓮到一扇門前輕敲并回頭說：“你們稍等，我先進去跟他說幾句話。”
玉珊瑚難抑好奇心，還略感嫉妒，就問天燭。
“哎？紅蓮跟那人是什麼關系？”
“好像是姐妹？風狐你不是住醫療學科的宿舍樓嗎？怎麼在這裡？”
她們在門外攀談的時候，門内的姐弟簡單寒暄過後，紅蓮的表情突然嚴肅。
“橡樹，我原本打算混到末日，用殊死一戰作為結局。但時代會推着人前進，即便到末世也是如此，所以時機提前到了，我需要0元素。”
橡樹咬破手指，黑色血液滴到紅蓮的手心，她捂口，服下，眼前一黑，頓時覺得萬物皆無，有一瞬間似乎置身于絕對虛空，下一瞬間便要跌倒在地，所幸被橡樹接住。
紅蓮的衣物逐漸被黑色液體取代，黑液漸漸變成制服輪廓，等紅蓮睜眼時，黑色液體模拟出了布料質感，體外0元素是根據人的自我意識拟态成衣服。
她站直，原地轉身查看衣服，是一身黑色制服，她向額頭伸手，摸到一頂黑色大檐帽，摘下一看，帽檐上有五顆黑星，視線的白線旁有個小方塊圖标，她在心中說信息闆，手中便有了一塊黑色的平闆電腦，操作顯示屏，有0維之鑰程序。
紅蓮變沒信息闆，再用心語，手中逐漸顯現一把黑色直刀，她收沒刀，坐在橡樹對面。
“還有件事求弟弟幫忙。”
這位穿着藍色女裝的棕發少年笑了，面容平和安靜。
“沒事，其實我以前在地球也總在家裡，并不感覺拘束，隻要是能幫到紅蓮姐的事，盡管說吧。”
“弄破手指，疼嗎？”
“略有感覺，我畢竟全身都是0元素構成，痛感很弱。”
“那就每天積累一點血液，不影響你的程度，存在罐子裡，不要讓0元素消失，這是預防别人用武力幹擾業凰，如果有人敢對我們施壓，我們就用這些0元素組成戰鬥隊伍。”
“可以提個小要求嗎？”
“請說。”
“我穿夠裙子了！”
紅蓮笑着揉揉他頭上棕發，轉身開門的同時說：“我給你找了一位搭檔。”
“不用！”
橡樹急切的說着，站起，迎面的門洞仿佛一幅驚世油畫，畫中走來一位青澀動人的美麗少女，讓不願跟外人來往的橡樹竟一時語塞。
天燭随後進來，紅蓮介紹完天燭，卻不知道風狐改了什麼名字。
“這位？”
“我叫玉珊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