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蓮穿越業凰後花園，聯系瑪麗安，讓她派附近巡邏的白貓部隊送來一輛單人雪橇車，狂風将雪花卷上高空，在以紛繁大雪降入大地，她身穿岸防隊服和棉質大衣，才抵擋住寒氣侵蝕。

業凰到首都之間夾着一座要塞堡壘，是原陽家主的本陣，現為服務局的所在地，大量物資車和全副武裝的白貓戰士環繞了學院三圈，不時有移動哨卡戰車追上紅蓮，詢問她的身份和意圖。

穿越服務局和首都之間的雪原，到達花白色的巨石牆下，紅蓮的四肢已凍麻，乘升降機的功夫，盡力恢複靈活，以免被瑪麗安看了笑話。

南極全軍總指揮部設在首都巨型石牆内部的一處塔樓中，紅蓮走進密封通道，就脫掉凍成冰塊的棉衣，振奮精神，路過總參謀部，遇見一個态度極為傲慢的長發将軍盤查，通過後走到瑪麗安私人卧室，敲敲房門。

“進來。”

這件屋子很有意思，三平米，一張前後頂牆的床橫在門口，再往裡是一張兩頭頂住牆的辦公桌，瑪麗安坐在桌後，她身後有一扇能看清南極内陸的保溫窗，全屋唯一的奢侈家具就是她坐的木質轉椅了。

“這是什麼地方？”

“我的休息室啊，噢，這是火炮射擊口改的房間，你跨一步坐在床上，注意不要踩到我的床單啊。”

房間高度不夠跳躍，紅蓮單手撐床，縮身，轉過床體，在狹小空地内站穩，轉身，拉平床單，坐好。

“不愧是你。”

“這是我見過最寒酸的領袖住處。”

“能親眼看到南極啊。”

瑪麗安說着，轉動椅子，側身遙望窗外大雪紛飛的自然。

她紅色長發如火，眸光深邃似焰，有着常人難以理解的熱忱。黑色軍裝衣裙極為貼身，披着的黑大衣的肩章金穗如簾，彰顯着不凡的地位與力量。黑色褲子仿佛與腿渾然一體，線條流暢，盡顯其飒爽英姿，既潇灑又不失威武，令人見而生畏。

“看你衣服的貼身程度，你也服用0元素了？”

“啥？噢！那個黑色液體，喝了。”

紅蓮迫切的想知道喝下0元素的效果，就問：“感覺怎麼樣？”

“你一直沒喝啊？”

“我想在普通人群裡待會兒。”

“噢，剛服的時候，五感變得異常靈敏，說疼不疼。立刻就變出貼身的衣服，衣服上會有星級标識，眼底總是可見一根細條，晴燈調整過輔助系統後，眼中能顯示地圖和各類信息，能變出一塊平闆電腦，稱為0元素信息闆，操作體内外的黑色物質。對了，喝過的人之間能用意識溝通，擴展功能很多，晴燈還在研究。”

“我一會兒去看望母親，那你幾星？”

“五星啊？晴燈說這可能是初次服用能得到的最高星級評定。”

紅蓮聽到這話後臉上略有失落之情，被瑪麗安發現了。

“我不明白當初你們母女為何不占為己有呢？”

“因為一個人除了貪婪，什麼都改變不了啊。”

瑪麗安聽完陷入沉思，一會兒過後，她給紅蓮倒杯熱水後，雙手做捧物狀，變出一塊黑色的平闆。

“我在自己的信息闆中發現一個程序，最高指令？”

“對，最高星者有一次給别人升星的權力，還能消除别人的0元素。”

“為什麼要設計這個功能？”

紅蓮喝口水後回答：“防止自相殘殺。”

“那萬一是惡人成為最高星者呢？”

“這個指令必須通過信息闆操作，衆人一起攻擊最高星者的話，她根本沒有操作的時間，簡單來說，這個指令的統帥意義大于實際功能。”

“那現在落到我手中了，你不嫉妒嘛？”

紅蓮難掩失落，抿嘴，笑着說：“很好，你的人望和才華都在我之上，重要的是保存人類文明這個結果。”

“哎呀。”

瑪麗安一聲長歎，轉身對着窗口。

“想不到都成末世了，人群之中還能出來你這樣的人物。啧，說實話，換位思考，我做不到你這份豁達通透，我甘拜下風。嘶，那你找我幹什麼呢？”

“我想嘗試教六局的人自行抵抗靈能會的大軍，我們這些人反正是要死的，拼一下，至少有骨氣些，希望能得到你的協助。”

瑪麗安聽完轉過身子，正對紅蓮，四目相對，熱情與銳利的對壘。

“紅蓮啊，我問你北極的情報，你是一個字都不說，現在突然扯出來大軍。”

“我說了你也不一定信，北極有沒有大軍，你把軍隊縮在首都，你這部署是不知道？”

紅蓮的這番話代表了首都之外的全體南極人的意見，瑪麗安也知道自己實操了三家血案，已經不得人心。

也正因為如此，防止六局的人推翻女王是她的私心，援助六局的人們防禦靈能會入侵就成了她的公道之心，夜星近4000年曆史，從未有人戰勝過私心。

“人類物種之火要是在我手裡滅了可怪丢臉的呢。六局的會長全部跟我決裂了，她們都在等死，隻有你來找我，我想知道你怎麼喚醒她們的戰意。”

紅蓮聽完從随身口袋掏出一塊鐵片，上面寫着真我劍術的心法，遞給了瑪麗安，她看了半個小時。

“我說結論，這是位很有才華的人總結的人才速成指南，不僅可以應用于劍術，放在任何領域都通用，簡單來說，她把人成才的客觀因素提煉出來了，很難得。但也正因為她本人是英才，沒能完全看清真相。”

她說完，把鐵片還給紅蓮。

“什麼真相？”

“你看沒看過一本書叫《慘白的右手》？”

紅蓮搖搖頭。

“應該看看，業凰圖書館肯定也有，故事講一個星球，黑夜，白雪，最重要的是技術和文化遲滞，夜星從最終戰争後技術也逐漸停滞，一模一樣。問題出在哪呢？被動！真我劍術成立的條件是人内在有一個主動的真我，被本能和外界的信息埋沒了，喚醒真我就能高效調用外界信息，深耕某個領域，對吧？”

紅蓮點點頭。

“可真實情況是，很多人啊，沒了本能和外界的要求就會原地不動！我比紅蓮你年齡大，跟許多名士兵深聊過，她們真的非常被動，被動這詞幾乎刻在很多人靈魂裡，真的有點像遊戲中的NPC，沒外界刺激，就會待機，這其實是夜星停滞不前的真實原因。”

“我反對這種觀點。”

“紅蓮，你必須把這種？觀點就觀點吧，列為一種可能性，才可以有效凝聚衆人。我來假設一個思想實驗，有一個山洞，裡面有1000個永生的夜星人，洞裡有蘑菇夠吃，洞裡有一條地下河，一端通往外界，潛水遊出去大概率會死，你猜她們會怎麼辦？”

“分批派人嘗試遊出去。”

“錯！她們會一直待在洞裡！直到某個奇怪的人敢遊出去，再遊回來，才能改變她們。”

紅蓮用手掐着鼻梁，輕呼一口氣後說：“所以關鍵是打勝仗對嗎？”

“至少對于普通人來講，是這樣。你有具體的計劃嗎？”

“先得會用劍吧，0元素是一種防禦性的材料，劍是基礎應用，我想組織六局都參與的劍術比賽，普及真我劍術，之後分發0元素，再說下一步，畢竟靈能會随時有可能打過來。”

“随！随時？”

瑪麗安說着，直接從椅子上跳起來，凝視并等待紅蓮說話。

“是啊，你覺得天家主能猶豫多久？靈能會的工業機械每分每秒都在生産武器裝備和侍靈，也就是每秒都在給天家主施壓，黑家主那點人真跟侍靈大軍交手，最多守一個月就得撤往南極。現在還沒，所以我推測，大概率是天家主還在周旋，小概率是黑家被人工島派出的侍靈部隊夾擊，全滅了，侍靈大軍已經在路上了。”

“你怎麼不早說！”

“早說有用嗎？你們會凝聚在一起防禦嗎？女王對你來說太重要了，瑪麗安。另一方面，我覺得人們毫不知情的死去，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你！”

“好友說服了我。”

紅蓮向她要了一套證件和通話機，走出城防石牆，到孕育罐基地見了晴燈，叙舊一番，看晴燈負責0元素生産和儲藏，已經存有9大罐了，時間不算浪費，瑪麗安是否願意分給六局，就是未知數了。

生命的意義

紅蓮處理完成首都的事務，啟程返回業凰科學院。

夜幕低垂，不是簡單地合上眼簾，以深邃的藍黑色為底，輕輕揮灑，将整個世界染成一片幽邃。

咯噔。

升降機的連續的鍊條傳動聲，貼在高達數百米寬達近萬公裡的巨大石牆上，産生奇妙的回響，紅蓮漫無目的的看着牆壁内的裂紋和破坑，感歎它經曆了數千年的戰火紛争。

她轉身俯瞰南極内陸，和瑪麗安在窗内看的景色一樣。

最近處是似乎觸手可及的服務局要塞，稍遠的位置上坐落着業凰科學院，再遠處的雪牢關像一個黑色小方塊，左側的漢堡形雪丘上立的一截圓柱是家園堡，右側的山脈像半個圓桶，桶壁中央有一條豎線，是賽博空港。

轟隆。

石牆下方，紅蓮艱難發動了單人雪橇，這種小型機械未采用微核反應堆動力，而是古老的化學燃料動力，南極的分子化學工藝十分先進，将防凍和高效燃燒合二為一，少女們在這種需要微妙調整的學科裡頗具耐心。

她推着雪橇，等待發動機升溫，以免在行駛過程中因風力熄火，三層衣物内的溫暖卻先被暴風雪帶走了。雪地上有大量穿着單薄棉衣的人影，白發飄飄的她們，分散在近萬平方公裡的雪原上，最近的一位，看到紅蓮就行軍禮，紅蓮注意到她們面容一緻，猶如紅寶石的眼睛有些特别。

這名白貓在清掃自己卧室蓋子上的積雪，說是卧室，其實是一種整合了治療椅技術和核能維生系統的水晶棺，約有十萬個棺材平放在首都城下，讓這片雪景最有末世之感。白貓開啟棺材蓋，一股暖風吹熱四周，使紅蓮本能的停下腳步，白貓歪頭看她，再看看棺内，伸手指着，紅蓮趕忙鑽進去取暖，但她不敢躺平，擔心自己會被棺材自動鎖在裡面。

“你們恨我們嗎？”

紅蓮的問題讓白貓蹲下來看她。

“什麼是恨？”

自動機械能被北極天家破解，白貓人造人士兵系統是惡毒女王主持開發的生物程序人，用以填補全境通行管制造成的運輸癱瘓，六局像六座監獄，白貓們則是最聽話的獄卒，可是她們的處境比囚犯還要艱苦。從基因到發育，從□□到水晶棺是全新設計的禦寒兼備強力的身體，卻還是抵擋不住夜星的極端氣候，多有死傷，無論死傷，功能不全的白貓會被安樂死，扔進有機物回收通道，還是白貓們親手扔進去的，惡毒女王真正把人造人當成耗材，使全體南極人都負原罪，罪加己身，曾經的人們就會用利益為導向的雙标為自己開脫。

現在不一樣了。

現在所有人都要死了。

紅蓮起身，摘掉兜帽，擁抱了她，一陣狂風吹過，白發和黑發飄繞在一起。

黑發少女跨上雪橇摩托車，轉身看她躺進水晶棺休息，自己驅車向北疾馳，周圍的雪地上，還是白貓們清掃棺蓋積雪，有的躺進去，有的剛起床，有的被同伴拖出，扔進一輛垃圾車中。雪橇行駛到水晶棺墓地邊緣，裝卸中口徑火炮外骨骼的大型拖車車隊停在周圍，紅蓮停車查看。

一門短炮管的火炮背在白貓身後，右肩及手臂包着厚重的機械，胸前有整片裝甲，頭盔自帶機械觀瞄系統，腰部的金屬裙子内外排滿了彈鍊，小腿穿了一對大型機械鞋子，左臂戴了一面盾牌，整套外骨骼目測有幾噸重，但被她們穿着。

進入外骨骼的白貓，走到空地測試開火模式，她半跪下來，火炮運動到她的右臂，和裝彈機同時伸出支架，一聲鎖扣響，機械系統就完成了擊發準備。

另一種改進型的外骨骼在腿和炮管下方多了雪橇架，鐵裙後方和背部安裝一套小巧的微核動力系統，白貓坐在雪上就是滑雪模式，這套改動優化了白貓在戰備模式的行進速度。

紅蓮路過了服務局，在蒼茫白雪之中，看到一個人影，頂風步行。

雪橇停在她身前，兩人都摘下兜帽，是紅蓮和望江南。

“上來吧。”

“謝謝。”

“為什麼步行？”

“想讓自己也嘗嘗寒冷。”

望江南講述她盡量讓一半白貓閑在墓地區，輪換出勤，降低傷亡，這導緻了兩個問題，一是戰備模式巡邏的白貓部隊太少，二是首都人造人基地出産的白貓積壓了庫存，水晶棺數量有限，可見發明系統的團隊計算過了白貓損耗，是個循環系統。問題上報到女王，新調令繞開服務局，驅使大量白貓組成巡邏隊。望江南以回收散落各地的外骨骼很困難為理由，嘗試讓女王收回命令。

紅蓮聽完加快了車速，望江南在她身後，寒意讓她緊緊抱着紅蓮，她第一次有了依靠别人的想法，而這個人的意志是如此強大，令她沉迷。

她想象自己是和戀人一起私奔，遠離塵嚣。

暴雪蒼茫，黑夜環繞。

一座光輝的白色城堡，将她拉回現實。

兩人下車，進入業凰後門大廳，負責管理棉服的社員癡癡的盯着紅蓮，望江南接過紅蓮的棉服一起遞給那個社員，才讓她回過神。

學院内部溫暖的光照，幫她倆快速恢複了體溫，然而周圍越聚越多的社員們都癡看紅蓮，讓她倆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件，人群故意給紅蓮留了一條直通底層廣場的走廊，氣氛格外詭異，紅蓮謹慎的走進廣場，這裡站滿了人，她看到前方的盡頭依稀可見一套桌椅，她走到有桌椅的空地，轉身查看，後路已無，廣場裡，石山上，到處都是人。

這是人類曆史上最宏大的一場校園霸淩嗎？

不明真相的紅蓮，不停轉身環看她們，天旋地轉将使她暈眩。

“紅蓮。”

她停步看向聲音方位，是鈴蘭。人牆分開，天燭和夜蘭走了進來，人群齊聲再說。

“紅蓮大人。”

她們脫帽行禮，如果沒有相同的想法，不可能在人貼着人的狀态下做到。

鈴蘭牽住紅蓮的手，将她領到椅子邊，坐下，桌上放着一個話筒。

“我們請求您，帶領我們戰鬥。”

“都放輕松，我也很想有戰友，大家有什麼問題，随時，随意問。”

談論和喜悅聲取代了之前的緊張氣氛，廣場的人潮漸漸松動，人們分流到各宿舍樓，通過網絡提問或旁聽。

學院最高一層的白石走廊處，貝莎把望遠鏡遞給副會長，她沒像副會長那樣感到恐慌，因為這是她的傑作，像商品交易，在恰當的時機買入，使自己無論在支持貝家的靈能會，還是在南極社員群體中都占有一席之位，她想這種謀略帶來成就感才是商人的幸福，于是滿足的挺胸，擡頭，雙手将身前的金發卷撥到背後，潇灑轉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