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今辭躺在屋内,頭腦昏沉,卻努力睜着眼,他聽見屋外傳來的争執聲,那是個男子的聲音。
“那不是還有個十五年嗎?”
陸晏禾的聲音響起,聽不出其中喜怒,語氣仿佛在說一件無甚重要之事。
“陸小六!我管不了你了是嗎?!”那男聲聲音拔高。
“有必要在這裡鬧麼?他還在裡面睡着。”陸晏禾的聲音冷了幾分。
“烏骨衣不都給他點了凝夢香了?他哪裡聽得見!”
“好啦,她呀有自己的主意,萬一真想尋死你還能拽着她不成?”
那是烏骨衣的聲音。
“做師兄交代的事情罷,你帶她關禁閉,我去照顧那個孩子。”
此刻,将這一切全數聽入耳中的謝今辭才明曉,他那夜所謂争取來的福氣,對陸晏禾來說。
是個要了命的噩夢。
…………
“近日來辛苦了。”陸晏禾掐了掐謝今辭的臉頰後便松開,明紅的衣擺随着她的動作如流霞般傾瀉。
“這兩日許多事都交由你來操勞,還強拉你過來,是為師的不對。”
“之後不必強撐着。”
陸晏禾知道,自從謝今辭成為自己的弟子後,他很少會拒絕自己,這讓她平素的行事有些理所應當慣了。
“師尊,弟子是願意來的。”
謝今辭如今亦重歸冷靜,緊繃的神情松了下來,聞言立刻回道。
他最清楚自己的心,他怕他的師尊疏遠自己,不願讓他伴于身側。
“仙尊所言有理,公子還需自個兒保重的身體,免得叫人擔心啊。”掌櫃忙不疊地應和道。
他原本被謝今辭如此石破天驚的話給震驚到,如今看着這對師徒這般正常的氛圍,又覺得自己是否是多想了。
或許此喜歡,隻是師徒之間無比正常的那種喜歡,是自己心髒想的多了。
陸晏禾同樣點頭道。
“這裡要看的也差不多了,你需早些回去歇息,明日還要早起回宗。”
“師尊可有看上的?”謝今辭問她。
“你覺得這件如何?”陸晏禾示意他看自己身上穿着的。
謝今辭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陸晏禾身着的這一襲紅裙上,隻這一看,視線便難以移開。
陸晏禾就這般立在他的面前,裙擺層層疊疊垂落,金線繡織的金蓮于裙面簇擁盛放,在透過窗外照進的日光下流轉着細碎的光華。
她的腰間以紅縧輕束,身姿修長,長發如瀑,青絲自然垂落于頸側,隻發間被一支白玉簪松松挽起,臉上不施任何粉黛,卻更顯出些脫俗之美。
自謝今辭與她相識後,她便從未穿過如此灼目華豔的紅,開口言語間即便沒有夢中之人多的那份媚态,卻勝過那虛幻之影萬千。
“很好看,很适合您。”他定定地看着,輕聲答道。
陸晏禾垂着頭左瞧又瞧,走了幾步。
“算了,不太合适。”
不為其他,隻因這件裙裾過長,行動起來有些不方便,與其說是修士服,不如華服乃至婚服,穿上總給她一種束手束腳,像隻在籠中豢養之雀的怪異感。
謝今辭看着陸晏禾的神色變化,視線下落看向裙邊,微微思忖,朝着掌櫃開口道。
“掌櫃,這裙裥及裙擺處是否能稍加改動呢?”
掌櫃原本觀察陸晏禾的神色就覺得這裙裳恐怕入不得仙尊之眼,正失落着,一聽有戲,立刻精神起來,答道。
“能能能!想如何改都行!隻是這修改段式的活恐怕我得讓我閣中的女娘商量着改。”
“那掌櫃可否能提供筆墨?”謝今辭道,察覺到陸晏禾瞧過來的納罕視線,笑着解釋。
“關于改制,弟子心裡有些想法,想着先試試看,交給師尊過目,若師尊不喜,可再請閣中女娘。”
“可以。”陸晏禾颔首,并未提出異議,隻是對于謝今辭這一舉動心中湧起疑惑。
自己的這個徒弟何時涉獵的這個?
“公子,給。”
二樓便有紙筆,采小思在謝今辭開口時便眼疾手快的去拿了過來,待她将紙筆擱在案桌上退下到掌櫃身邊後,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眼中略微困惑。
她左顧右盼,而後滿腹疑惑地問掌櫃:“東主,我方才在一樓迎客時看的分明,這上樓的分明是三位客人,如今怎的隻有兩位?”
掌櫃聞言也是一怔:“方才那位公子是去換衣裳了,可這般久了,也該回來了啊?”
他們交談聲音刻意壓低了,但陸晏禾站的本就離他們本就不遠,自不可能錯過。
下一刻,以她為中心,神識感應在二樓飛速擴散開來。
陸晏禾:“……”
她的氣息先是一凝,随後周身的冷意開始彌漫開來。
她感應不到季雲徵的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