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不以為意,隻道:“就知道吓我,師父每次都是下雨天做噩夢,肯定是怕打雷,不過沒關系!我不怕,而且我保證,師父承認後我絕不嘲笑師父!”
柳桃溪看着小徒弟耍寶,心裡輕松許多,又道:“少貧,東西準備好了嗎?”
“那是當然!”小徒弟搖頭晃腦的給柳桃溪打開包袱檢察。
柳桃溪一一看過來,包裹裡剪刀毛筆鑷子刷子壓鐵宣紙薄紙一應俱全,粘連劑漿糊也包了一點,好好泡在熱水壇裡。
漿糊是要至少一個時辰換一次水的,是書畫修複工作至關重要的一環,所以柳桃溪總會格外關注,試了一下水,确定溫度合适,這才放心。
說來好笑,柳桃溪曾經在書畫院修複文物,穿越過來空有技巧理論沒東西,她又是胎穿,因此這門技藝她荒廢了很久,父母死後她孤苦無依,她最後還是靠穿越前的本事才得以活下來。
這雙手曾經親手把父母屍體入土為安,可也是這雙手,讓柳桃溪有了賴以生存的希望。
小徒弟見師父檢查完了,又邀功一樣從包裹最低下掏出一個碎了的玉佩,笑道:“師父放心,這個我也帶了!”
柳桃溪一愣,接過玉佩,摸了摸上頭殘缺的魚尾巴缺口和魚尾巴玉片,有些欣慰的笑了。
“為難你還知道這個。”
“我當然知道!雖然碎玉不好,但是師父說過它曾保住了師父的命,是師父眼中的護身符,既然是護身符,那肯定要帶呀。”小徒弟眨眼靠近,悶聲道:“師父别怕,有這玉佩在,不會被雷劈的。”
雖然徒弟是好心,柳桃溪還是忍不住問:“誰告訴你我是被雷劈了?”
“嗯……我猜的,不對嗎?”
“猜的不對,回去把柳體的金剛經刻石臨摹五遍。”
“師父不要……我以後都不猜了!真的!”
“反對無效。”
“啊啊啊啊啊師父你欺負人!”
身後徒弟哀嚎陣陣,柳桃溪權當聽不見,起身拉開簾子,發現雨已經不知不覺停了,京城大門就在眼前。
這裡她好久沒回來了。算算時間還有半年就是春闱,到那時又是一批貴子士人春風得意馬蹄疾,遊街賞花,喝酒對詩,何其意氣風發。
可惜其中再也不會有她父親了。
柳桃溪眼底一酸,當年父親那句話她記憶深刻,所以她從來不信父親真的換卷,也不信父親收了賄賂。可她一介女流,又如何有機會調查一個這麼久遠,早已塵埃落定案子。
可無論再難,她也想試一試,她總要試一試。
城門的檢查過的很快,柳桃溪交代車夫,進城先去尋個書畫鋪子,她要買些東西。車夫是個伶俐的,對這些熟的很,很快就來到京城買賣最大的一家書畫店。
這地方似乎熱鬧的很,柳桃溪猜測是春闱快來了,各地士子都争着來京城買書,故而并不意外,叫車夫别走太近,找個人少的地方,省得沖撞了這些考試的人,而自己動身下車去買就行。
很快柳桃溪就給了車夫銀錢,叫車夫把她徒弟還有盤纏帶去原先說好的驿站休息,自己下車往書畫鋪子那兒走。
可她走進卻發現,這些人至少有一半都不像是參加考試的,其中不少白發蒼蒼的大爺大媽和小孩子,就連挑擔子的長工也來湊熱鬧,七嘴八舌的交頭接耳。
柳桃溪不明所以,隻得小心擠出一條路,靠近圍的人頭攢動的中心點,聽着耳邊嘀嘀咕咕的交談聲。
“這都幾回了?這公子哥每隔一段時間就來鬧,有意思嘛他。”
“那誰知道哇,每次來都發一回瘋,不是這個店就是那個店,你說,不就是個畫像,都把他畫那麼好看了,還不滿意?”
“我看,不是為了把自己畫好看,是為了别太好看吧,畢竟那圖……啧啧,确實更像美人圖啊。”
“奇了怪?給畫好看了還不滿意?”
“害,這你不懂吧,這男人好看到一定程度,就不像男人啦。”
“哦?這麼說,我還真想看看是怎樣的絕世美人!”
絕世美人?
柳桃溪聽的眉毛直皺,怎麼聽這麼覺得這不像好詞。随着人流推動,還真叫她擠進去了。
她定睛一看,門口散着些撕碎的紙張畫幅,其中幾張内容朝外,能看出畫的确實不錯,工筆流暢,頗有神采。柳桃溪目光完全被這些碎片吸引,走過去撿拾起來,手癢想要複原。
她拼合比劃了幾下,很快在地上恢複了一大半,她一向做事認真,絲毫不知身後的吃瓜群衆開始湊過來圍觀畫的原貌。
眼看就要拼完,吃瓜群衆也不由提起一口氣,下一秒卻有一隻名貴靴子一腳踏上了這幅快要拼完的畫。
随後一聲充滿少年火氣的聲音從柳桃溪頭頂傳來:“喂!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