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遠之擡起頭來看着樂宴的臉色,抿了抿嘴,有些糾結。
柳桃溪在馬車裡看不見樂宴的表情,但能聽見他講話,歎口氣做下選擇,拉開了簾子。
她看向樂宴,溫和一笑道:“是我叫他随我去的。”
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柳桃溪看了一下一旁的守衛,對兩人招手道:“上來吧,邊走邊說。”
柳桃溪不是行事鋪張的人,租的馬車不大,兩個人尚且寬敞,三個人就有些緊湊了。
而兩位男子也不知哪裡來的默契,坐成正對面,還膝蓋碰膝蓋的一緻對外傾斜,騰出了點空間,給柳桃溪留夠了空間,也把柳桃溪攔在了裡面。然後氣氛就有些古怪的安靜。
柳桃溪睹了一眼樂宴的臉色。
若換到平時,樂宴早該問他們去哪了才是,柳桃溪甚至已經在心裡默默構思應該怎麼說怎麼哄,可他現在上來馬車卻不講話,柳桃溪反倒有些迷茫失序的疑惑。
她正思考着怎麼主動問話,身側衣袖卻感覺到了一個小小的拉力。她一擡頭,就是謝遠之詢問的眼神。
柳桃溪:“……”
其實她也不明白樂宴怎麼了。
她昨天是和樂宴發生了一些不愉快,但依樂宴的性子,要不至少一個月都不敢主動來找她,要不就是回過來味兒直截了當的過來跟她劃清界限。甚至柳桃溪叫樂宴上馬車,就是讓樂宴好好跟她講的。
可他上來了卻隻低頭扣手,這可太奇怪了。
沒辦法,柳桃溪清了一下嗓子,斟酌着問道:“樂小世子今天是怎麼了?看起來不太高興。”
樂宴聽玩這才停止了扣手,目光在謝遠之和柳桃溪中間轉了兩圈,又地下頭道:“我高不高興又不重要,你們聊你們的呗。”
柳桃溪:“……”
謝遠之:“……”
到底怎麼了?
柳桃溪此時的感覺就像看見自己貓貓狗狗吃衛生紙一樣糟心,而馬車眼看也快行至謝遠之家,柳桃溪正思考着是不是有旁人在所以樂宴才這樣,想着要不還是等送完謝遠之回家再問。謝遠之卻仿佛知道自己多餘,立馬就朝柳桃溪請辭,自己下車走這一小節路。
他這一走,馬車裡頓時空曠。柳桃溪也就坐在了樂宴對面,道:“樂世子,是有什麼話要告訴我嗎?”
如果是些對“陶姣”表衷心的話,她聽聽也就算了,正好讓樂宴發洩一下難過的情緒,接下來樂宴繼續當他的世子,她繼續當個普普通通的修複師,日後若有機會翻案,到時再相認也不錯。
柳桃溪想的特别好,隻要她不承認,玉佩也不被發現,任何疑點她都可以圓回來,可樂宴卻根本不按柳桃溪的想法走,隻定定看着她道:“書畫修複和筆迹鑒定的本事,你能教我嗎?”
柳桃溪呆住了。隻留外頭街巷拉長雜亂的叫賣聲傳進耳朵。
她沒想到樂宴會這樣問,揉了揉眉頭,莫名有些想笑:“你是想着我不幫你,所以就打算自己學?自己去查案子?”
先不說他是否能學成,能不能察出問題,不知道幕後之人是誰就貿然入局,實在太莽撞太随意了。
要是偷來當年的卷宗修複好,查出因果就能替她父母翻案這麼簡單,她何至于在外蟄伏養大自己,确定外貌不會被人找出才回來做事?
一出皇城就有人來圍殺他們一家,時間還卡的這麼好這麼巧,事後也沒有官員詢問,任憑一個官員就這樣草率的消失掉,要不是位高權重的人故意為之,這怎麼可能?
想到此處,柳桃溪問道:“這是孟大人給你出的主意?”
“……是。”樂宴大大方方的承認,目光堅定如炬:“不過我也是這樣想的。”
既然柳桃溪不願意幫他,那他就靠自己學。就算再難,他也要去做。
柳桃溪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學成了,拿到了卷宗發現了問題,然後呢?然後你要怎麼做?”
文遠侯本就是異姓侯,還是個沒有什麼實權的文官,空有侯名但實際威望還不如一個二品大員,發現了問題又怎麼樣?看不到案件的全過程記錄,找不到殺陶家一家的罪魁禍首,單憑一個有問題的卷宗,如何翻案?誰會當回事?
再說,一個平平無奇的書畫師修複出來的卷宗,怎麼證明修複好的就是原原本本的鐵證?萬一被幕後之人提前發覺,指認陷害她是刻意造假證,又該怎麼辦?
她原本想的就是,拿一家權貴的書畫當跳闆,參加完書畫會打出名氣,再和靠着她修複筆迹和辨别的能力,能有機會進入提刑司,找到當初事情的全程,在做進一步打算。
可樂宴作為一個變數,此時是真的叫柳桃溪有些頭疼了。
偏偏她又不能說自己就是陶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