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頭望去,隻見腳下地磚間,一圈又一圈的靈紋緩緩浮現。
而屋内的氣息,也陡然冷了下來,像是,有什麼東西,正在從地底升上來。
門後屋子靜默許久。
蘇遲緩緩轉身,借着從地磚縫隙中逸出的青光,看清這間屋子的樣貌。
空無一物。
四壁斑駁,牆角結滿蛛絲,唯有地面中央一圈微微泛光的陣紋,宛如水面漣漪,安靜卻深不可測。
她正欲靠近,一縷若有若無的香氣忽地拂過鼻尖——是她熟悉的香。
在夢境最深處,她反複聞過的溫柔氣息。
蘇遲猛地擡頭,陣紋中央,不知何時多出一道身影。
女子一襲白衣,發長及腰,側身坐在陣中,眉目模糊,神情卻似哀似笑。
“你終于來了。”
她的聲音像是從水底傳來,輕柔又壓抑,透着不散的執念與沉郁。
蘇遲沒出聲。
女子緩緩轉首,那張臉依舊不清晰,仿佛被夢霧遮住,可一雙眼卻極深極暗,似能窺破人心。
她打量蘇遲,唇角微彎,像是帶了幾分憐憫:“你們關系可真好啊。”
“你是?”
“他曾來過我身邊,明知我死不瞑目,卻還是将他封了回去。”
這女子隻顧自己說話,蘇遲指尖微緊,她不喜歡沒禮貌的人,所以選擇不作聲。
女子輕歎一聲,似嗔似怨:“你是想幫我的,對嗎?”
“我為何要幫你?”
蘇遲勾唇,笑的沒有一絲感情,甚至帶着對她這種“自信”的嘲弄。
女子唇角笑意加深:“他來,隻為護自己的因果不亂,不惜将我們困在這段早該結束的執念裡。你說,這算不算殘忍?”
蘇遲垂在身側的手微一顫,語氣極輕:“原來,你做這一切,都是在這等我呢?”
女子一頓,眼底波動一瞬。
蘇遲緩緩朝前一步,擡眸看着她,一雙圓眸盛滿了天真,看起來無辜又可愛,語氣平穩得近乎溫柔:“你想讓我發現什麼?發現我和師傅的想法不一緻?”
她繼續緩緩道,圍繞着她轉了一圈,上下打量:“你以為,我會因為好奇師傅的做法,然後暗自調查,最後從你口中得知一個無關痛癢的真相,覺得師傅和我認識的師傅不一樣,覺得他變了,然後……….”
女子的笑意在唇角凝住。
青光黯淡幾分,四周的氣息似乎也随之一滞。
蘇遲聲音低下來,站定在她身前,微微彎腰靠近在她身前,用天真爛漫的語氣,發出緻命一問,“和他反目成仇嗎?”
女子靜默半晌,忽地笑了。
輕柔,又有些嘲弄:“你果然……和當初的我很像。”
“隻盯着眼前這一個人看,把全世界都關在門外。”
她聲音越□□缈:“那就希望,你能一直站在光裡。”
話音落下,陣紋忽然泛起微光。
女子的身影像是水面倒影,被輕輕打散,消失在那片薄光之中。
整間屋子歸于沉寂。
蘇遲站在原地,手指一寸寸松開,心卻莫名沉重。
她沒有被挑撥成功,可那句“他曾來過我身邊”——卻像細針,紮進心底,拔不出來。
她跺了跺腳,心中的不滿是因為師傅又背着她和别的女人有記憶!
還被那個女人說的如此暧昧!
什麼叫“來到我身邊”!
師傅一直在她身邊!她身邊!她握緊了拳頭,朝着空氣揮舞了兩下,待心裡的火氣稍微散了些才打開門準備回去。
蘇遲推開房門,室内昏暗,隻餘牆角一盞古舊油燈發出微弱光芒。
屋裡沉靜得幾乎聽不到呼吸聲。
師傅沈無歸已經睡下,身披素色長衫,側身蜷伏在榻旁的地闆上,眉目間難得顯露出一絲放松。
呼吸勻緩,像一尊靜谧的雕像。
他應該知道了,偷看的人是我,回來之後發現我不在,也不着急?就這麼相信我嗎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