蕙甯細細端詳:“斧影斜落春山外,張口欲歎卻無聲。”
謝逢舟安靜地看着她,嘴角微微翹起,蕙甯素白的牙齒咬着唇瓣,像一朵垂絲海棠,靈巧素淨,他眼底卻掩不住一絲期盼與探究,溫聲詢問:“雲姑娘,想出來了?”
蕙甯抿了抿唇,輕輕點頭,卻又不願搶功,隻是含笑示意謝逢舟去回答。
謝逢舟看她的模樣,心知她蕙質蘭心,肯定已經猜得了謎底,于是提筆靈巧地寫下一個字,“欣”字如柳葉般翩然落下。
富商的下人很快送來消息,笑容滿面地對謝逢舟道:“公子聰慧,過關了,過關了。要不要再看看剩下的題目?”
于是,二人繼續往下望去。五道謎語,個個帶有一定難度,但都在蕙甯的巧思和謝逢舟的靈感之下逐一解開。
最後一題,卻有些不同尋常。
“田氏代齊掌權柄,贈予山河換新名。不居廟堂隐草莽,自古豪傑出蒿蓬。”謝逢舟有些遲疑,眉頭微蹙,這字謎不似從前都是拆字法,一時間還有些想不到。
蕙甯低下頭,稍一沉默,忽然輕輕在謝逢舟耳邊輕語了一句。謝逢舟的眼神猛地一亮,筆鋒穩健地寫下一個字——“野”。
富商聞訊趕來,看了這六道字謎,又見謝逢舟有些眼熟,謝逢舟三言兩語表明身份,富商欣然笑道:“原是探花郎,當真博學多才,金某佩服佩服。”轉而一揮手,吩咐下人奉上了一支青崖筆,遞到謝逢舟面前:“探花郎見笑,這是小小薄禮,不成敬意。”
謝逢舟禮貌道謝,旋而與蕙甯穿過人群,轉身将青崖筆錦盒送給了蕙甯。
蕙甯腼腆地開口:“這都是你猜出來得,還是你留着吧。”
燈影流轉,謝逢舟的面上也有些許绯紅,他隻是認真地握着她的手把毛筆放在掌心,卻又很快松手,擔心自己的行徑讓她覺得突兀,笑意溫潤:“說好了是要送給姑娘的。這樣吧,回去之後,雲姑娘是否可以幫小可寫一份前朝謝蘅謝才女的《流芳閣小記》?”
蕙甯莞爾,笑容清淺如水,溫婉而不張揚,點了點頭,低聲答道:“好。”
二人繼續向前走着,空氣中似乎漸漸有了些微妙的親近感,因着方才一起猜字謎,彼此距離也進一步拉近了些。
走了不久,前方便傳來馬蹄聲和铿锵的步伐,瞬間,一隊官兵如烏雲般逼近,似乎在搜尋什麼人。
蕙甯來不及細想,毫無防備間就被一股人流沖散,連謝逢舟和下人們也被擠得遠遠的。她往後踉跄幾步,跌倒在地,手中的筆盒也随之摔得“啪”一聲,摔落到黑漆漆的地面。蕙甯慌忙伸手摸索,幸好盒子并沒有打開。她松了一口氣,顧不得再細看,隻是趕緊環顧四周,焦急地尋找着謝逢舟等人的身影。
就在這時,背後突然傳來一陣窸窣的動靜。
蕙甯心頭一緊,條件反射般退了一步,警覺地回頭看去,擔心遇到街頭混混或流氓之類的人。卻見巷子裡走出一個玄衣男人,面上罩着一副醜陋的面具,他緩步向她走來,蕙甯心中有些忐忑,警覺地觀察着他的一舉一動。
那人走到巷口停下,站定後雙臂交疊在胸前,目光似乎并未直接看向蕙甯,而是靜靜地等待着官兵離去,看起來好像也是被沖散到了這裡躲避。
蕙甯保持警覺,小心翼翼地與他保持距離。
這時,那人忽然開口,目光掃過她手中的錦匣,聲音低沉:“你這是去猜字謎了?”
蕙甯輕聲答道:“嗯。”
那人又問:“都猜出來了嗎?最後一道謎語,你也猜出來了?”
蕙甯含笑,禮貌客氣,答道:“是的,最後一道是和我同行的人一起猜出來的。”
那人忽然沉默下來,目光微微一閃,低頭揉了揉自己的手腕,似乎有些痛楚。
蕙甯下意識地看了一眼,她通曉醫理,也因此素來心善,忍不住輕聲提醒道:“若是你肯用些須骨花外敷,手腕上的傷或許能好得更快一些。”
那人聽了後,似乎并未把她的建議放在心上,冷淡地瞥了她一眼,嘴唇緊抿,沒有回應,蕙甯也并未往心裡去。
沒一會兒,遠處的謝逢舟和檀雲等人的身影逐漸靠近。蕙甯眼前一亮,急忙揮手朝他們招呼。謝逢舟幾步走來,神色顯得有些焦急,身邊還跟着個同樣戴着面具的嬌小女子。
女子看到蕙甯身邊的男人,急忙跑過來,拉了一下溫鈞野的衣袖,驚慌失措地開口:“可吓死我了,原來你在這裡啊。”說完又偷偷瞧了一眼謝逢舟,旋而低下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