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她們已經跑出教學樓,門口停靠着不少共享單車,楚籽绡看了一眼跨上一輛自行車,正要掏手機掃碼卻發覺兩手空空:“我沒帶手機!”
禾夢探頭确認眼球怪物的距離,回過頭看到楚籽绡沒用的樣子就氣打不出一處:“要什麼手機啊,這裡是裡世界,你直接開就是了!還有,給我騎電瓶!你現在這樣子還想蹬自行車?”
楚籽绡硬着脖子瘋狂搖頭大叫:“我不會騎電驢!我沒開過!”
禾夢把她拽到電瓶車上,把車籃裡的頭盔強硬地扣在對方臉上,擰了一下刹車解鎖動力,冷言冷語:”它馬上就要出來了,我就問你開不開吧?”
“你想死,我沒什麼意見。”
她湊到楚籽绡的耳邊,戲谑道:“到了這個地步,你不會還覺得這是一個夢,死了還能重生吧?”
禾夢的下颌線很清晰,鼻子挺翹,是非常标準的骨相美人,當下眼神涼薄似冰,像是條美女蛇吐出了蛇星子,不急不慢地看着籠中獵物自我掙紮。
楚籽绡同樣也是被她這話給敲打到,她這人一向吃軟不吃硬,這樣的說辭隻會把她激怒。此情此景下她不可能立刻發作,隻是不再露出之前怯懦的神色,淡淡地回望着她,留下一句你多保重,于是擰動車把駛向遠處。
禾夢默默看着她遠去的背影,把有些淩亂的散發别至耳後,食髓知味地反複回想剛剛很對自己胃口的那副表情,低低地笑了兩聲:“這樣的話……還算有點意思。”
眼球怪物從教學樓門口鑽出來的時候,鎖定好的目标已經連尾氣都聞不到了,一時間有些拔劍四顧心茫然的意味,貧瘠的大腦立刻作出了最愚蠢的判斷——攻擊眼下這個裡世界僅有的“人類”。
粘膩又腥臭的液體在衆多眼球之間流淌,它還沒能意識到自己身體的機能在一瞬之間被毀壞了大半,它跪倒在這個裡世界外來者的面前,實則是身體已經被攔腰斬下,上半身在不可挽回地從切口處向下滑落。
美女蛇低頭看自己漂亮的指甲,湊到嘴邊輕輕地吹了一下,連一個眼神都不願意給這團惡心的怪物。
“真是瘋了,這場戲演到這裡就夠了,你算什麼東西呀,”她輕蔑又不屑地笑,“自裁吧,别在這裡礙我的眼。”
這團怪物被一腳踢進了垃圾桶,每一顆眼球都像一枚鞭炮,在垃圾桶裡雜亂無章地作響。
氣死我了。
楚籽绡車把擰到底,風在耳邊呼嘯而過,果然會騎自行車就能騎電驢,這話不假。
壞人!怪人!女鬼!
她在心裡暗暗地罵禾夢,時不時地回過頭确認那個怪物有沒有追上來。
但是很快她就打消了這個顧慮,因為眼下的狀況似乎更加複雜了。
至少有四隻怪物在自己的電驢後面,好在它們移速不快,也沒有出現兩面包夾的局勢……
楚籽绡一邊開一邊頭往看,此時一輛電驢需要安裝後視鏡的重要展現地淋漓盡緻,應該是撞到了什麼詭異的東西,可能是人,如果是人還算好,但更大概率是個惡心的怪物。
她連人帶車撞進了綠化帶裡。
這下真的完蛋了。
隻是個夢而已,這種話應該不能奏效了。
滴答。
滴答。
水滴的聲音!上一個夢聽到水滴的聲音,就是夢要醒了!
她心中狂喜,腰背有了現實世界裡睡久了發麻的實感,甚至她還聽到了舍友的聲音,是陳清顔在她旁邊。
“绡绡,绡绡。”
“啊哦,怎麼睡着了?那我先回宿舍了啊。”
别走!
楚籽绡欲哭無淚,現實世界裡睡得像老狗,但是她的意識已經很清醒了,而現在面對的,就是實打實的鬼壓床了。
夢境世界飄閃着黑白的雪花圖樣,像是老實電視出現了故障,時間暫停。可惜并沒有維持太久,随着舍友逐漸走遠的腳步聲,裡世界強制重啟,回到她被怪物兩面包夾的畫面。
看來裡世界并不會受到表世界的影響。
她是醒不過來的。
還有比這更絕望的死法嗎?
她渾身顫栗,直到又一次聽到水聲,而這一次并不是現實世界在向自己招手。
一把透明的雨傘撐開擋在她身前,行雲流水地給了離自己最近的怪物一招痛擊。
楚籽绡痛苦地閉上眼睛,她總覺得這一切并非解脫。
她像個新生兒一樣帶着恐懼呱呱墜地,而未知的新世界正在眼前蛻下罪惡的皮囊,貪婪地剪下了賴以生存的臍帶。僅僅一個開始,楚籽绡就已經又累又痛,渾身是傷。
而至少是當下,應該是得救了。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