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川秋站在街角,看着帕瓦和電次的背影被人潮吞沒。
帕瓦的粉發在陽光下跳得刺眼,她正揮舞着手臂,大聲嚷嚷着什麼,電次則懶洋洋地插着兜,時不時回頭沖她龇牙咧嘴地笑。
他們的身影在人群中忽隐忽現,像兩尾遊進渾水的魚,轉瞬就被吞沒了。
早川秋知道自己不該擔心的。
帕瓦是血之魔人,電次是電鋸人,他們比他這個人類強太多了。
可胸腔裡還是有什麼東西在不安分地攪動。
他歎了口氣,轉身往伊藤給的地址走去。
東京的街道永遠嘈雜,車流緩慢地蠕動着。
早川秋穿過人行道,紅燈的光映在他的側臉上。
他忍不住在心裡抱怨——為什麼伊藤偏要選在外面見面?公安總部大樓的空辦公室多的是。
早川秋的腳步微微一頓。
伊藤讨厭瑪奇瑪是連表面功夫都不願意做了嗎?
早川秋站在一棟窗明幾淨的現代辦公樓前,對自己産生了懷疑。
整棟建築的玻璃幕牆像一塊巨大的冰,冷冰冰地映着天空。雲絮浮在玻璃上,緩慢地遊移,像是被什麼無形的東西拖拽着。
他盯着那倒影看了一會兒,忽然覺得那玻璃深處有什麼東西在蠕動——不是雲,不是光,而是一片幽藍的、泛着星點的虛無。
他猛地閉眼,再睜開時,大樓的玻璃門上隻剩下一張蒼白的、屬于他自己的臉。
他緊緊捏着那張伊藤給的地址紙條。
地址是伊藤親手寫的,字迹潦草得像是在趕時間,又像是故意要讓他辨認得艱難。
伊藤那家夥究竟想幹什麼?
他還記得自己是公安的惡魔獵人嗎?還是說,大阪一課的課長早就把職責抛到了腦後,隻顧着在鎂光燈下擺弄他那張漂亮的臉?
大樓門口挂着碩大的燈箱,燈箱上是各色明星的海報——微笑的、冷峻的、故作深沉的——一張張面孔被放大到失真。
最中央的那張格外刺眼:伊藤涼太穿着鑲滿水鑽的西裝,藍眼睛在強光下幾乎透明,嘴角勾着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底下是一行燙金大字“千年一遇的天籁之音”。
早川秋的太陽穴突突地跳。
這家夥……當偶像當上瘾了嗎?
賀山瞬子從玻璃門後走了出來,雪青色的劉海垂下來,他歪着頭,指尖向着早川秋輕輕一點:
“就是他了。”
早川秋的眉毛擰在一起,額角幾乎要浮出一個具象化的問号。
“哈?”
下一秒,人群從賀山瞬子的身後湧了出來。
他們不顧早川秋的掙紮拒絕架住早川秋的胳膊進入了大樓内。
有人掰開他的嘴檢查牙齒,有人掀起他的劉海測量額頭比例,還有人捏着他的下巴左右轉動,像是在挑選一件待售的商品。
“骨相很好,但眼神太兇了……”
“黑發藍瞳,冷美人設定吧?”
“不不不,還是‘複仇系貴公子’更有話題度!”
早川秋的掙紮像是掉進蛛網的飛蛾,徒勞而可笑。
他們往他臉上塗抹粉底,眼線筆劃過眼睑的觸感冰涼而尖銳利,唇膏蹭過嘴角,甜膩的草莓味鑽進鼻腔。
鎂光燈“咔嚓”一閃,刺得他瞳孔驟縮。
他被按在一張雕花王座上——鍍金的扶手硌着他的腰,猩紅的天鵝絨坐墊散發着炙熱的氣息。
“表情再冷一點!”
“對,就是這樣,别動!”
早川秋的腦子一片空白。
在電腦上,他的臉被修成精緻的商品,皮膚磨得像塑料,眼睛調得比天空還藍,連嘴角的弧度都被P得恰到好處。
既不像笑,也不像怒,隻是某種符合市場期待的“神秘感”。
海報在半小時内制作完成,上傳,購買流量,推廣詞寫得浮誇又肉麻——
“千年一遇的冰刃貴公子,早川秋,震撼出道!”
早川秋被擺出僵硬的姿勢坐在王座上,手指無意識地摳着扶手上的金漆。
這群家夥……瘋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