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武陽縣,殘陽如血,将縣衙照得一片昏黃。檐角的銅鈴在微風中發出細碎的聲響,似有若無的蟬鳴初起,為這燥熱的天氣更添了幾分煩悶。張允濟身着一襲青灰色官袍,手持案卷,立于窗前。他劍眉星目,棱角分明的臉龐上此刻卻布滿愁雲,方才林文遠擊鼓鳴冤的情景還曆曆在目。
“咚!咚!咚!”縣衙外的鳴冤鼓被重重擂響,聲音沉悶而急促,驚飛了樹梢上的幾隻麻雀。張允濟快步走至公堂,隻見堂下跪着一個身形佝偻的莊稼漢,此人正是林文遠。他衣着破舊,補丁摞着補丁,頭發淩亂,面容憔悴,一雙粗糙的手緊緊攥着衣角,眼中滿是無奈與憤懑。
“大人,這李長庚實在欺人太甚!”林文遠聲音嘶啞,帶着哭腔,“我那母牛是家中唯一的指望,如今連牛犢都被他搶走,我們一家可怎麼活啊!”說着,竟忍不住抽泣起來。
張允濟微微颔首,目光如鷹隼般銳利:“你且細細道來,這牛犢究竟是如何被霸占的?”
原來,林文遠家境貧寒,自幼父母雙亡,靠着鄰裡接濟和自己給人打短工才勉強長大。到了适婚年齡,好不容易娶了李長庚的女兒吳秀娘,卻受盡刁難。李長庚是武陽縣有名的富戶,為人刁鑽刻薄,本就看不上這個窮女婿。如今見林文遠精心飼養多年的母牛産下牛犢,竟起了貪念,以“牛是女兒嫁妝”為由,強行将母牛和牛犢牽走。林文遠多次上門讨要,都被李長庚惡語相向,甚至命家丁手持棍棒将他轟出家門,有一次還打得他身上青一塊紫一塊。
張允濟聽後,神色愈發冷峻,心中已然有了計策。他沉思片刻,随即命衙役取來黑布,大步走到林文遠面前,動作幹脆利落地蒙住了他的雙眼。而後,他猛地一拍驚堂木,大聲吩咐:“來人!速将這偷牛賊押往李長庚家中!”
堂下衆人皆感詫異,竊竊私語起來。林文遠更是驚慌失措,拼命掙紮,聲音中滿是驚恐:“大人,我乃受害者,為何将我當作偷牛賊?您可要明察啊!”
張允濟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你不必多問,且随本官走一趟便知。若你真是冤枉,本官自會還你清白。”說罷,他一甩衣袖,大步走出縣衙。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朝着李長庚家走去。夕陽的餘晖灑在街道上,拉出長長的影子。街道兩旁的百姓紛紛駐足觀望,好奇地議論着這奇怪的隊伍。
來到李長庚家門前,隻見朱漆大門緊閉,門前的石獅子威風凜凜。張允濟高聲喊道:“李長庚!你家失竊,本官已将偷牛賊抓獲,速速開門!”聲音在寂靜的街道上回蕩,驚得附近人家的狗也狂吠起來。
許久,門内傳來一陣腳步聲,接着大門緩緩打開。李長庚身着華麗的綢緞長袍,大腹便便地走了出來,臉上雖強裝鎮定,眼神卻閃爍不定:“大人,我家并未失竊,想必是弄錯了。”
張允濟冷笑一聲,上前一步,目光如炬地盯着李長庚:“哦?那為何有人舉報,你家近日得了一頭母牛和牛犢,來曆不明?”說罷,他示意衙役将蒙着黑布的林文遠往前一推。
李長庚看到被蒙着眼的林文遠,心中大駭,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雙腿不自覺地微微顫抖。他以為偷牛之事敗露,慌亂中脫口而出:“大人饒命!那牛犢确是我從女婿林文遠手中搶來的,但我也是為了女兒着想啊!這窮小子哪能養得好牛,跟着他隻有受苦的份!”
真相大白,張允濟命李長庚即刻歸還牛犢,并對其進行了一番嚴厲的訓斥。李長庚雖心有不甘,卻也不敢違抗,隻得乖乖照辦,眼中滿是怨恨。
然而,張允濟并未就此罷休。他注意到,在整個審訊過程中,李長庚雖表現得貪婪狡黠,但提及背後之人時,眼神中卻閃過一絲恐懼。這讓張允濟确信,這起看似簡單的牛犢糾紛背後,定有更大的陰謀。
夜幕降臨,武陽縣籠罩在一片黑暗之中,隻有零星的燈火在夜色中閃爍。張允濟獨自一人在書房查閱案卷,試圖從中找到線索。書房内,燭火搖曳,将他的影子投射在牆上,忽明忽暗。書架上擺滿了各種案卷和書籍,空氣中彌漫着淡淡的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