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說溫涼衣早該習慣才是。

可不知道為什麼，在得知消息的一刹那，溫涼衣就是覺得不該。

具體是什麼不該他也弄不明白。

是這段可笑的婚姻壓根就不該開始，還是本就過于可憐的老實人不該受了委屈還悶不吭聲地任人欺辱。

總之，這一切的一切，都讓他無法忍受！

情緒激動之時，溫清沅眉峰緊皺，眼裡冒火，沒了往日裡的風流氣度，手上的力道幾近失控。

就在他自顧自宣洩着心中的憤怒和不滿時，虎口忽地一燙。

溫涼衣神情一怔，沒有絲毫心理準備的情況下，如願以償地對上了男人那雙質樸的眼睛。

單薄脆弱的眼皮掀起，俊朗單純的臉上沒有表情，透明的淚珠卻跟不要錢一樣，大顆大顆地自眼尾落下。

茫然失措地松開手，傲慢驕矜了一輩子，溫大少爺的嗓音頭一次帶上了點兒不受控制的結巴：

“你，你怎麼……哭了啊......”

“……”

下巴上的痛感消失，周川眨了眨濕漉漉的雙眼，聽見對方話裡的内容，好像這才後知後覺，發現臉上的異樣。

“我……哭了嗎？”

意識到眼睛裡掉出來的是眼淚，仿佛也覺得自己這樣有點丢臉，明明已經是個大人，卻還像個小孩子一樣控制不住情緒，周川微微低下一點頭，無措地用手擦着眼睛。

可這眼淚就像沒有盡頭似的，任憑他怎麼擦也擦不幹淨。

“怎麼會……擦不掉……”

嗓音難以控制地變得抽噎，老實人繃着那張木愣愣的臉，隐隐有些崩潰。

按理說，一個大男人哭起來，眼淚鼻涕到處都是，怎麼也不會好看，甚至還會有點醜。

但不知道為什麼，看着這樣失魂落魄的老實人，溫涼衣心裡面好像塌了一角，不由自主就軟了下來。

在老實人抽泣的聲音中，他不自覺蹲下身，仰着那顆金貴的腦袋，一邊手忙腳亂地用私人訂制的襯衫袖子給對方擦眼淚，一邊用一種自己都沒察覺的，能驚掉一圈認識的人下巴的，軟乎乎、哄人的語調，笨拙又生澀地給自己辯解：

“你看你，我也沒說什麼重話啊。”

“别哭了成嗎？”

被人小心翼翼如珍似寶地抹着眼淚，周川視線模糊，但還是能看見對方那張跟溫清沅分外相似的臉，不由更加難過。

眼看這眼淚是兜不住了，溫涼衣情急之下，開始另辟蹊徑。

“我不是想罵你。”

他給自己方才的粗魯尋找借口，不惜厚着臉皮欺騙：

“我隻是氣不過你被欺負，其實我也覺得同性之間相愛并沒有錯，隻是母親年紀大了，跟不上潮流，有點老糊塗呢。”

話落，見對方神情有些松動，明顯是在意溫清沅那個小畜生，溫涼衣雖然不爽，但還是趁熱打鐵道：

“對于你和清沅的婚姻，你大可以放心，隻要清沅不松口，誰都無法分開你們的。”

這話聽起來就有些咬牙切齒了，隻不過周川沉浸在青年誠摯認真的表情當中，壓根沒聽出來有什麼不對。

“你，你說的是真的嗎？”

得到對方對這段婚姻的認可，周川吸了一下鼻子，目露期待，有些幹巴巴地問。

“……當然。”溫涼衣維持着那個半跪的姿勢，笑眯着眼睛，牙根都快咬碎了。

好在他的忍辱負重還算管用，周川終于止住了眼淚，變得沒那麼可憐。

看見老實人不哭了，某些人又開始不老實。

“其實吧……”

溫涼衣仔細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這麼輕易地給他人做嫁衣。

他用一種仿佛過來人的語氣，一副沒有私心隻是為你着想的表情，勸告眼前眼前搖搖欲墜的傷心人：

“雖然我看不慣母親的行事風格，但離婚對于你而言也不一定是壞事。”

“老話說的好，樹挪死人挪活，這世上的男人多的是，你怎麼知道離了這一個，不會有更好的在前面等着你呢？”

“要我說啊，你不如就聽長輩的話，離了算……”

整段話術意有所指，話裡話外都在暗示着什麼。

溫涼衣想得挺美，本打算趁着正宮不在，鑽一鑽空子，松一松牆角，結果他話還沒說完，就見對面人嘴巴癟了癟，眼看着又要擺出那副可憐相。

弄得他急忙擺手投降：

“好好好，我不說了還不行嗎，你可别再哭了啊。”

就在溫大少爺被老實人的眼淚折磨得慌不擇言的時候，遠處驟然傳來男人的一聲怒吼：

“你對他做了什麼！”

聽到熟悉的聲音，周川茫然扭頭，模糊的視線裡，男人風塵仆仆，披星戴月。

赫然是離家歸來的溫清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