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嘉許，多麼好的名字，其中的愛意快要滿溢出來了。

……那璟瑜呢？最初隻能跟福利院院長姓的林望呢？

微妙的怒火在他血管裡奔騰，他惡狠狠一按喇叭，一腳油門從車邊上漂移過去了。謝霖被安全帶猛得一勒清醒過來，瞬間有種出竅的靈魂又掙紮着躲回他大腦的錯覺：“你超速了慢點開啊！”

“慢什麼慢，趕緊出完現場我回去可能還趕得上陳局拉着我老婆去見他後爸。”

謝霖扣出個問号：“你以什麼身份去，未過門的兒媳還是上門的女婿？”

“……他老婆跟她前夫生的兒子的男朋友。”

秦一樂聞言道：“快出五服了吧。”

“閉嘴吧你們，一車五個人有四個都是單身，還好意思在這查我的族譜。下個月的聯誼會你們一個都不準跑，我給你們報名，找不到對象不準來上班！”

顧宇哲在這車速之下頭暈得想吐，連忙把屏幕關了耳機也摘了，這才捂着嘴難受地哀嚎了一聲：“……他們會議結束了，沒找到車也沒有其他收獲。”

“他們目前安排是什麼？”

“陳局說先讓霍淵來局裡辨認衣物，羅大勇媽媽也在趕來的路上，其他分了三組人，一組繼續大海撈針地查監控，一組去走訪現場發現的刀具，另外一組去查絞肉機的購買渠道了。”

安排倒是還算中規中矩，但顯然林希不是一個按套路出牌的兇手。

“等等，我突然想起一個問題。”

“什麼？”

應呈挑眉：“那餃子餡到底是什麼肉？”

車裡沉默了片刻，每個人都感覺胃裡攪成了一團，良久，顧宇哲才擰着臉回憶道：“沒提到這個。”

……那就應該是豬肉雞肉什麼的吧。

秦一樂不想再細想，連忙端着手機扯開了話題：“老大，淩法醫那邊把石灣鎮的情況發過來了。村民們發現水庫裡有惡臭，這才組織村幹部進行打撈，結果撈出來一個鐵籠，裡面有白骨化的屍體。村幹部把現場保護得比較好，看見鐵籠就立刻停手報警，民警到了現場以後才拖上岸，确認是他殺以後就立刻聯系了市局，淩法醫到現場看過以後，發現現場的環境跟我們第一個案發現場高度相似，就聯系了我們。”

應呈點了點頭：“我們得抓緊了。林希随時有可能棄車，一旦專案組把我們這個案子跟林希串聯起來，好不容易正面調查林希的機會就又會破滅的。”

“等等，為什麼？”陸薇薇感覺腦袋裡的燈泡猛一下通上電了，思維從未如此流暢，“為什麼他開的是運屍的車呢？報案人明确說過，他想靠近的時候那輛車就關了燈，說明車裡的人已經注意到他了，那就應該會想到我們肯定會調查這輛車，既然如此，為什麼第二天還要開這輛車去醫院呢？”

顧宇哲吞了口口水把該死的嘔吐欲壓下去，說：“對啊，而且他明明還有一輛于平偉的皮卡，以林希的性格，怎麼會這麼不謹慎呢？”

應呈在這種情況下還能分心去超個車，坐在副駕駛的謝霖眼睜睜看着身邊的大卡車被逐漸甩到後面，心驚肉跳的，隻聽他說：“是的，他不是這麼不謹慎的人，那就隻剩下一種可能，他是故意的。”

“故意的？他圖什麼？”

謝霖見旁邊車道沒什麼車了，總算松了口氣，說：“你仔細想一下，他用這輛車會出現什麼問題？”

“當然是會被我們注意到。”

“注意到之後呢？”

顧宇哲頓了一下，秦一樂反應過來，迅速搶答道：“跟前面的雙屍白骨案聯系起來！”

“可是我還是沒懂，聯系起來又怎麼了呢？”

謝霖歎了口氣，揉了揉有點發緊的太陽穴，說：“我們立了集體一等功這件事是會廣發通告的，所以林希隻要稍微關注一下跟你們應隊有關的新聞，就能查到刑偵支隊目前面臨的政治鬥争，畢竟公務員的人事任免都是公開信息。”

林希案大到破了蘭城百年記錄，落網的通告寫了三千字還是隻到皮毛，震撼了一衆吃瓜網友，此後的越獄之舉更是燃爆了輿論熱度，這變相導緻蘭城刑偵支隊一度成為風口浪尖上的話題中心，甚至還有好事的網友人肉他們的信息發到網上博取熱度，被應呈抓了兩個才算是消停。

所以，林希要調查他們的内部矛盾可太容易了，甚至用不着他調查，網上有專門扒這些關系的帖子，雖然亦真亦假但熱度高得煩人，最離譜的是顧宇哲去聯系網宣删帖的時候查到熱度最高的那個帖子是他們蘭城市局内部一個小警員寫的，秦一樂一氣之下洋洋灑灑寫了封上萬字的投訴信，換來對方停職三個月以作反省。

提起這事，顧宇哲終于反應過來，坐直了身子：“我想起來了！我們立功的通告是一個月前發的！”

由于集體一等功需要等人齊了才能頒發，這種先發獲獎通告再辦頒獎典禮的情況非常普遍，而且兩個日期都非常好查，幾乎可以說是公開的。

秦一樂立刻說：“許婷母子倆的失蹤時間就是一個月前！他選在這個日期下手是有原因的！他就是想讓我們被專案組排除在外，隻要關注過白副局跟應隊的關系就能猜到這一點，這個時候再把車抛出來，是為了制造時間差！”

“總算反應過來了。”謝霖打了個哈欠，看着應呈咬住一輛大車的尾巴就沖了上去，胃裡一陣翻滾，“更準确地說，他是在明晃晃地告訴我們，一旦專案組發現了他跟齊超的關系，我們就會從這個案子裡被踢走，所以他用這種方式給我們設了個時限，我們什麼時候被取消遊戲資格，取決于他什麼時候把車抛出來。”

陸薇薇隻覺後背一陣惡寒：“所以他從一個月前就控制住了許婷母子倆，但考慮到那個時候我們的集體一等功隻是通告并沒有頒獎，所以他等了一個多月，一直等到我們頒獎的前一天晚上才殺人，這樣那些在政治上針對應隊的所謂領導正好齊聚一堂，會以最快的速度成立專案組并且把我們踢出去，包括顧宇哲和秦一樂被打的部分也是他算計好的？”

“這倒不一定，摸到負三層是我們倆突發奇想，本來我還打算進門就亮警察證的。”

顧宇哲也點了點頭：“而且如果是他算計好的，下來拉電閘的應該不可能是崔友成。”

“但是這就解釋了為什麼齊超和那個女人會主動撞到璟瑜面前，那是林希的團隊在向他弟弟打招呼。”

他甚至能算準傅璟瑜在得知生父生母被殺後的無助，算準他對自己的依賴，算準傅璟瑜一定會跟自己一起去醫院。

車廂裡靜谧了片刻，一種徹骨的惡意像寒霜一般逆流而上，順着脊梁撫過後腦，驚起一片毛發倒立。良久，秦一樂卻突然道：“不對，為什麼不是林希親自來見他呢？”

那瘋子對傅璟瑜的狂熱程度不亞于狗見了骨頭，既然有機會親自見面，怎麼會選擇了派齊超和那個女人呢？

“傅璟瑜也不是吃素的，他真的見到林希應該會想辦法抓住他的。”謝霖說着看了應呈一眼，卻發現應呈本人并沒有流露出肯定的神色，立刻尴尬地頓住了，臉上表情也調色盤似的異常精彩，“……應該，會的，對吧？”

應呈卻可謂理不直氣也壯：“拜托，他們倆一個是瘋子一個是精神病，你指望我一個正常人揣摩他倆的心思？”

謝霖想說你跟他們倆比起來更是腦子不正常，但考慮到方向盤掌握在别人手裡，想了又想還是握緊安全帶，忍了。

陸薇薇倒是挑了挑眉：“嫂子？”

顧宇哲立馬把監控調出來給她看：“老實說我覺得以我對林希的了解，他應該不會喜歡這一挂的，但是畢竟他是個瘋子，審美不能以常人的角度來衡量。”

她定睛一看，說：“挺好看的啊。”

顧宇哲就差把問号扣在腦門上了：“你認真的？”

“要不說你們直男審美不行呢。這元素搭配，這挑染顔色，這異形墨鏡，多典型的亞比風啊！這搭配足以秒殺現在的一衆流行小網紅了。”

“亞什麼東西？”

陸薇薇沒忍住翻了個白眼：“你不能理解的話，就當這種風格是現在流行的輕日系。特征就是主體以黑白為基調但是細節上的搭配顔色大膽，配飾複雜多變，象征着社會教條下的抗争，是一種反叛精神的體現，同時又做到了出格但沒有那麼出格，日常又沒有那麼日常的平衡，所以作為一種小衆搭配而流行開來。不過因為這種風格的界定比較寬泛，再加上也有些穿搭博主不懂裝懂瞎搭配蹭熱度，所以現在亞比這個風格被污染得比較嚴重，但這個人的搭配非常專業，應該是常混這個圈子的人。”

“……還是沒懂。不過你直接告訴我這個圈子的名字就可以了，但凡是所謂的小衆圈子，必定會在網上留下痕迹。”

“用不着你出手，我已經在查了。搭配得這麼好看在網上絕對是小有名氣的博主。”她說着迅速在短視頻網站上浏覽了一圈，但尴尬地笑了兩聲，“……好像沒有哈。”

謝霖卻回過頭來說：“我覺得你的方向是對的，如果是小衆圈子的風格那就不會是巧合，不用找一模一樣的搭配，單獨找某一件一樣的衣服或者配飾就可以。”

顧宇哲迅速打開了軟件導入那段監控：“我做個畫面增強，看看有沒有更明确的面部圖片。”

陸薇薇點了點頭，順手把搜索出來的這些博主全部加入了關注。

——看起來她的首頁即将被這種反叛精神入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