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肺炎是什麼病?”
中年男人和青年都茫然地看着陳蘊,顯然沒聽說過這種病的名字。
“就是肺子發炎了。”陳蘊用本地人常用的名詞解釋,說着指指自己肋骨:“要是不盡快治療肺部最終會失去呼吸功能,最後的結果就是被……憋死。”
大部分人過日子都是能省就省,要是不把疾病的最嚴重後果說出來,回去肯定就不當回事了。
去年就出現過一次因為葉援軍沒交代清楚嚴重情況,導緻病人回家幾天後病情忽然加重,人雖然在縣醫院搶救過來了,可看病的錢最後家屬要衛生院出。
廠裡因為這件事公開通報批評衛生院,院長氣得扣除了葉援軍當年的全部獎金。
“這麼嚴重!”中年男人原本潮紅的臉瞬間褪去血色變得慘白一片,雙手緊緊扣住了辦公室桌角:“能……能治好不?”
陳蘊趕在男人說治不好就不治了的上一秒點點頭:“能治,上縣醫院打幾天抗生素就行。”
“上縣醫院?”
這句話仿佛比治不好還讓中年男人難受,絕望慢慢浮上臉龐,最終隻剩下深深的歎息。
“同志有什麼困難可以跟廠裡申請,肺炎雖然是大病,但治起來也簡單。”
家庭困難者廠裡會先預付三個月工資,普通職工完全不用擔心沒有救命錢看病。
“陳大夫你不知道,我師父情況特殊。”
陳蘊這才擡頭,男青年臉上還有機油沒擦幹淨,應該是在車間工作的技術工。
而且陳蘊很快想起了青年的名字——趙志國。
趙志國眉頭緊皺,好像此刻得病的人是自己那般眼底被濃濃擔憂溢滿。
中年男人姓牛,是趙志國和虎子的師父。
牛師傅是車床工,一個人上班養活一家七口人。
老娘和妻子身體不好,常年都要從縣城買藥回來吃,這些年家裡就沒存下半點錢。
上個月妻子因為淋雨高燒不退送去縣醫院,牛師傅已經預支了四個月工資。
“這幾個月家裡生活費全靠志國和虎子借錢,我哪還有臉再借錢……”牛師傅痛苦地捂住臉。
身上疼痛和着生活重擔壓得他險些喘不過氣來,想幹脆放棄不治,又想到一家子都得指着他,想死都死不了。
虎子拿了溫度計折返回辦公室,剛好聽到牛師傅的話,連忙高聲保證:“師父你盡管治病,錢我和志國出去給你借。”
兩個小年輕每個月也需要寄錢回家,好不容易存下幾年的錢早給了師母看病,接下來隻能去找工友借。
“不成!這病我不治了。”牛師傅說着就站了起來。
“牛師傅你先别急。”陳蘊趕忙扶住因為激動而呼吸更急促的人,溫聲勸道:“先坐下來,我再幫你想想法子。”
牛師傅歎氣:“陳大夫的好意我心領,肺子發炎這病我清楚,老劉不就是因為這病死在縣醫院了嗎!花了錢人還沒了……留下一家老小還怎麼過。”
說肺炎牛師傅還不知道是啥,一說肺子發炎就馬上想到了去年剛去世的工友,治到最後人财兩空,欠的外債到今年都還沒還請。
前世濫用抗生素的情況相當嚴重,可眼下是想用抗生素還用不上。
衛生院向上級縣醫院申請了兩年,終于領回四支八十萬單位的青黴素,如今被當成寶貝鎖在院長辦公室的櫃子裡。
陳蘊沒說話,甩了甩溫度計塞到牛師傅咯吱窩裡。
雖然沒有化驗白細胞值,可按照陳蘊多年經驗來看,至少需要每天注射兩支青黴素,連續一周才有可能緩解病情。
還差一大半青黴素不說,縣醫院裡還有條規定是普通患者隻給三天的量。
“牛師傅以前打過青黴素沒有?”
在心裡稍做思考之後,陳蘊開口。
牛師傅搖頭,顯然還沉浸在痛苦之中。
“情況是這樣的……”陳蘊把縣醫院的規定和難處都一一講給牛師傅聽,頓了頓又繼續說:“我的意見是先注射兩天青黴素,要是有效果再向縣醫院申請,但肯定隻能申請下來一天的藥,剩下要麼自費要麼就試試中醫的土法子治療。”
師徒三人眼神陡然一亮,牛師傅整個人都精神起來。
“咱們衛生院有中醫?”趙志國疑惑。
“牛師傅要是相信我的話,我可以試試。”陳蘊笑笑,抽出溫度計。
體溫三十九度,高燒也是肺炎的典型症狀。
“我信,陳大夫盡管治,我老牛話放在這……要是沒治好死了,我也不會有半點怪到陳大夫頭上。”
趙志國和虎子連連點頭。
他們很清楚陳蘊就是師父最後的救命稻草,要是換成其他兩個醫生,這會兒早把人打發走了。
“那你們誰回去找個不用的破碗來,再拿幾頭大蒜。”陳蘊寫完病情記錄,站起來:“我去院長辦公室申請青黴素。”
兩天的量能不能讓病情減輕先兩說,從院長那把寶貝青黴素申請出來就是第一道難關。
如果不是因為手頭上沒有銀針和中藥,陳蘊完全可以用中醫治療。
現在……隻能先去面對院長的滔
天怒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