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雲歌“嗯”了一聲。
“昨天是滄時哥救了我。”她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問道,“你是因為這個在生氣嗎?所以才不肯見我?”
外面的太陽被雲遮住,内帳漸漸暗了下來。
蒼定野的喉嚨幹澀至極,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知道景雲歌心裡有淩滄時,畢竟當初她為了淩滄時,甚至不惜自請和親,連命都要豁出去了。
婚後頭一年,即使景雲歌對他冷言冷語,每天能遠遠看着她,他就很知足了。
後來她喝醉酒,誤把他錯認成淩滄時,他們意外有了孩子。
她就連見他一面都不肯了。
“……沒有。”最後,他啞聲開口,“沒有生氣。”
他原本就沒有資格生氣。
景雲歌愣了一下,愕然地擡頭,望着蒼定野。
他睫羽半垂着,神色清冷。
能看出是真的毫不在意。
不在意自己的妻子差點死了,被她曾經的未婚夫舍命救下。
很不合時宜地,她又一次想起淩滄時的那句話。
“……當年蒼定野親口對我說,求先皇把你賜給他,就是為了報複我。”
她深吸一口氣,強忍着心中的難過,問他,“如果你沒有生氣,為什麼昨晚不來看我?你真的一點都不介意是淩滄時救的我嗎?”
除了不在乎,她想不出任何解釋。
蒼定野沒有回答,而是默默别過臉。
藏衣袖下的手已經用力到骨節發白。
幾乎是用盡全身的力氣,他才平靜道:“……我不介意。”
他沒有資格介意。
景雲歌聞言,怒極反笑,“好啊。”
她不想流眼淚的,可是這幾日的委屈與無助都沖了上來,淚水連成串掉出來,小姑娘胡亂抹了一把眼睛:
“既然你這麼不在意我,那當初為什麼要娶我?”
難道真的是為了報複淩滄時,才娶的她嗎?
她覺得自己像個笑話。
聲音顫抖着,“我在你心裡到底算什麼?你為什麼一點都不介意?是因為根本沒把我當做你的妻子嗎?”
她噙着眼淚,冷笑一聲:
“蒼定野,我真是看錯了人。”
扔下這句話,她轉身就走。
蒼定野的臉色瞬時變得煞白。
他想要留住她,伸手去拉她的手腕,卻在起身的一瞬間牽動起心口的舊傷,身形搖晃,重重摔回軟枕上。
撕裂般的痛,他生生忍下,吃力地出聲:“歌兒。”
景雲歌沒有停,也沒有回頭。
她知道,如果自己現在回過頭,一定會口不擇言說出很尖銳的話。
比如,既然你不在乎,那我們和離。
但是她知道自己不能說,至少不能現在說。
至少要等蒼定野身體恢複之後。
“别跟我說話。”她深吸一口氣,“你還病着,我不想和你吵架,惹你生氣。”
說完,她加快腳步,匆匆跑出内帳。
生怕被蒼定野看到自己掉眼淚的樣子。
……
回到營帳,景雲歌的眼淚“吧嗒吧嗒”不住地往下掉。
她一邊哭,一邊收拾衣物。
“我要回家,回長安。”
劍蘭吓了一跳,連忙上前,“夫人這是怎麼了?”
景雲歌越哭越傷心,把衣物用力團起來,就往箱子裡塞:
“我早該想明白的,他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我落水的第二天他就要帶兵離開,是我求他留下來的。”
小姑娘哭得直打嗝,“既然覺得我煩,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看着我傻兮兮圍着他打轉很有意思是嗎?”
如果不喜歡她,又為什麼要對她好?
是覺得她是一條招之即來、揮之即去,很好逗弄的貓嗎?
景雲歌心裡難過極了。
正哭得傷心,外頭忽然傳來一陣響聲,婢女慌忙跑進來道:
“夫人,君上來了!”
“我不要見他。”越來越多的眼淚湧出來,景雲歌哭着道,“我再也不會被他騙了。”
“……我沒有騙你。”
蒼定野在她身後輕聲開口。
他是匆匆追出來的,臉色很不好,連薄唇極為蒼白,“歌兒……對不起。”
景雲歌抹了一把眼睛,沒有回身,“我說了,我不想和你說話。”
他沒動,而是輕聲道:“我從來都沒有不在乎你。”
相反,他太在乎她,所以患得患失,步步後退。
蒼定野戎馬半生,殺伐果斷,從來不是一個喜歡逃避的人。
唯獨在景雲歌面前。
除了逃避,似乎沒有别的辦法了。
他以為這樣就可以不讓她傷心。
可是現在蒼定野後知後覺,他好像錯了。
在景雲歌的心中,他占據了比想象得還要重的地位。
小姑娘的愛沒有得到回應。
他的回避反而成了傷害。
蒼定野隐約意識到,他和景雲歌的感情糾纏至此,注定會有一個人遍體鱗傷。
他情願這個人是自己。
哪怕要把從前的沉疴悉數豁開,血流不止。
如果能讓景雲歌不再難過,他也認了。
“……當初成婚,是因為我心悅你。”
他輕聲開口,“很喜歡很喜歡。”
景雲歌怔住了。
她甚至忘記了擦眼淚,轉過身呆呆望着蒼定野。
蒼定野慌亂垂下眼。“對不起。”他低頭想要離開,“我……我知道你不想見我。對不起。”
衣角被人驟然抓住。
他愕然擡起頭,小姑娘紅着眼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