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院子裡嘀嘀咕咕的妯娌倆被這響亮的哭聲吓了一跳。
大嫂徐穎和二嫂周玲玲快步走到席于飛窗邊,聲音焦急,“小飛,小飛怎麼了?做噩夢了??”
席于飛哭的不行,上輩子他以為自己功成名就,誰都會高看他一眼。可結果呢?卻是害了自己的父母兄弟,到臨死都悔恨不已。
他踉跄着打開房門,看見仍舊年輕漂亮的大嫂二嫂,哭的更厲害了,“大嫂,二嫂,嗚嗚嗚嗚,是我不好,都是我的錯……”
“哎呀,這孩子,這孩子怎麼了?”周玲玲有些麻爪,擡手在席于飛背上拍了兩下,“都從鄉下回來了,以後有好日子過,别哭了啊。這是做噩夢了。”
“我去倒杯水。”大嫂徐穎着急忙慌的往廚房走,片刻後端了一碗水過來,“喝點水,裡面加了糖的。”
席于飛的眼淚停都停不下來,他接過水碗,扶了一下大嫂,又對二嫂道:“我,我是做了噩夢,我……”
心理年齡六十多的他,有些不好意思,但更多的是悲傷,以及能夠從頭再來彌補家裡的欣喜。
噸噸噸的喝了水,席于飛剛要說什麼,就聽見大門打開的動靜。他娘曾柳華拎着個籃子進來,身後還跟着他妹妹席雲盈。
他的兩個弟弟妹妹跟他差了五歲,14歲的席雲盈瘦瘦的,剛初中畢業。
還有弟弟席雲海,這個點兒不在家,估計是出去打零工了。
“哎喲,大寶,大寶你這是怎麼了?”曾柳華看見自己最心愛的兒子在哭,心裡直撲騰,立馬對大嫂二嫂吊起眉毛,“你倆說啥了?給大寶氣成這樣?”
大嫂二嫂有些無語。
曾柳華這個人,其實一直都是個爽利人,聰明能幹。再加上她以前是上過女子學校,學的護士,後來哪怕跟着席老爺子長途跋涉來到京城,也是去了衛生院當護士,有正事工作的。
就這麼個聰明人,一遇到跟席于飛相關的事,那腦子裡就是一灘糊塗醬子。
“娘,大嫂二嫂什麼都沒說,我就是做了噩夢,她們哄我來着。”席于飛自小被親娘偏愛,自然知道自己的話在曾柳華心裡是什麼分量。
有的時候,他說一句,被兄弟嫂子們說十句都管用。
“我的兒,”曾柳華把籃子塞進席雲盈手裡,眼圈紅着抱着她的心肝肉,“都是娘不好,都是娘沒用,讓你去鄉下受了三年的苦。兒啊,以後咱再也不用去鄉下了,娘買了肉,還買了魚跟排骨。你不是最喜歡娘做的酸菜炖排骨嗎?娘這就給你做!”
席家算是周圍一片生活相當不錯的,家裡倆老的之前都有正式工作,席文明席老爺子還在一所中學當校長,現在還沒正式退休呢,每個月能有八十塊工資。
曾柳華是退休了,但她退休前是護士長,每個月工資五十八,退休之後還有退休金,也四十多塊錢。再加上衛生院逢年過節還給退休的老員工送節禮,那是相當不錯了。
他大哥席雲峥在糧店工作,正式工,工資雖然隻有三十五,但每個月能往家裡拿不少糧袋子,或者一些賣相不好的豆子粗糧。
這年頭可不要小看糧袋子,那都是純棉布的好東西。不但自己家能裝糧食或者别的,還能剪開來做衣裳穿,很多人家求都求不到。
二哥席雲騰在煤場上班,工資比大哥高了十塊錢,很是辛苦。但因為他的緣故,冬日裡家裡燒煤就沒有發過愁。
三哥席雲揚學習好,是高中畢業,在機械廠做會計。三嫂也是正式工,就在家附近的供銷社,家裡買點兒殘次品之類的很方便。
四哥五哥去當了兵,席于飛是家裡老六。
他因為生下來之後曾柳華覺得算是老兒子,跟席文明研究半個月,最終沒有走雲這個字,而是起名叫于飛。
這個名字來自于詩經大雅,鳳凰于飛,翙翙其羽。意思是鳳凰高飛,以後家裡夫妻和樂。
這是作為父母對心愛的孩子最好的祝福,就是希望他平安長大,以後能夠夫妻和樂。
家裡大姐二姐三姐都嫁出去了,嫁的也都是正式工人,家裡條件算是比較寬松的。
雖然大嫂二嫂沒有工作,可家裡也不少事,洗洗涮涮看孩子,例外都是活兒。而且她們倆現在都挺着大肚子懷孕了,每隔一天都能有個雞蛋吃。
可要是說吃肉,那就難了。
席于飛從鄉下回來已經75年了,肉票糧票還沒取消,想要吃頓肉得去供銷社搶。
也就是供銷社有他三嫂,能幫忙挑了好的提前放起來,否則吃頓肉難死了。
大嫂二嫂雖然也饞肉,不過對這個六叔暫時沒有太大的看法。
畢竟是婆婆最疼愛的兒子,沒看家裡最小的小叔子放假了還得出去打個零工賺零花錢嗎?她們這個六叔,那養的真的是嬌貴,以前十指不沾陽春水,油瓶倒了都不帶服的。
誰能想得到這麼嬌養的一個男孩,竟然迫不得已下了鄉,還在鄉下呆了3年!
要知道,席于飛走的時候大包小包,穿着的确良襯衣,綠軍褲,白球鞋。人也精精神神,皮膚白白淨淨的,像個大丫頭。
可是回來呢?
整個人又黑又瘦,都嘬腮了!
要知道,他們每個月其實都會寄一些糧票肉票和錢過去,偶爾還能寄點兒糧食去。
但鄉下日子不好過,有的時候鬧災,農村人為了交公糧都得勒緊褲腰帶,每天能吃個水飽都算不錯的了。
雖然那邊有席老爺子老家人照顧,可是老家人也窮啊。
席于飛就算被嬌養長大,可品性每問題。自己有了吃的,也會分出來給老家的弟弟妹妹和老人吃。
因為這,每年老家都會往城裡寄不少山貨,那玩意填不飽肚子,但在城裡算是可以拿得出手送禮的好東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