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甯的臉色變了又變,最終還是咬着牙說道:“那可真是太好了,我在官府也算是有個正式的上官了。” 這話其實也不假,他一個打更人,平常并不需點卯。雖然名義上與縣衙的衙役們勉強算是同僚,實際上确實連陌生人都不如。甚至每月的月俸都得自己去要,不然他們也不會有人記得發給自己。
“是麼?你能如此想,本官甚是欣慰。”宋淩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若是換做其他人他基本是看破不說破,根本懶得搭理。但是看程甯耍心眼,他确實每次都想戳穿。
現在就是,看到對方生硬地轉了态度,他的心底裡莫名有些雀躍。宋淩舟也曾是草原上恣意灑脫的少年郎,自從十多年前好友去世後,他就再不曾有過這種鮮活的感覺。
“或許,有這家夥陪一段時間也不錯.....”他如是想着。
“阿甯,這位是?” 張屠戶旁邊的年輕人忽然開口問道。
“哦,忘了介紹了,這位是咱們盧縣的縣尉大人。”程甯簡短的介紹了下。
“哦哦,小民見過縣尉大人。”聽到對方是官身,張屠戶兄弟倆立刻恭敬地行了個叉手禮。
宋淩舟朝着兄弟倆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見程甯還站着不動,他再次開口問道:“一會兒不是要上值麼?現在不回去麼?”
“回,自然是你要回的。”程甯撇了撇嘴,然後對着張屠戶兄弟說道,“張大哥,說好了啊,明日如果有梅花肉給我留一塊好的,我明晚想包點兒馄饨。”
“好嘞。”張屠戶爽快地應了。
見宋淩舟在幾步開外等着自己,程甯快走幾步追上了他,“走吧。”
“嗯。”宋淩舟點了點頭。轉身的時候,看到鄭屠戶家的大門緊閉着,安靜非常。這種詭異的安靜在整個喧鬧的街上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程甯見他怔愣,開口問道:“怎麼了?”
宋淩舟搖了搖頭,“無事,走吧。”
兩人剛走沒兩步,就聽到後面有人喊道:“阿甯,等等我。”
程甯回頭一看,是張屠戶的弟弟,忙開口問道:“張二哥?是還有什麼事麼?”
張二擦了擦臉上的汗,遞過來一串草繩拴着的肉骨頭,然後說道:“剛才光顧着說話了,忘了把這些骨頭給你。這些骨頭是今早剔出來的,新鮮得很,但不知道為何沒人買,你快拿回去炖湯吧。”
程甯看了眼肉骨頭上還連着不少肉,顯然不是賣不出去。不過他也沒拆穿,想着以後找機會還了就是了。他笑吟吟地把肉骨頭接了過來,“如此可是便宜我了,多謝張二哥。”
“說啥謝不謝的,我回去忙了,你有空的時候我再去找你玩。”張二連連擺手,紅着臉跑了回去
“人緣不錯啊。”宋淩舟看着程甯手上的肉骨頭意有所指地說道。
“那是自然!小爺我容貌俊朗,為人和善,自然是人見人愛。”程甯忍不住嘚瑟道。
“那是自然,本郡主人美心善,自然是人見人愛。”宋淩舟腦中忽然響過一道女聲,與阿甯的聲音重疊在了一起,讓他有些恍惚,竟然覺得二人有幾分相像。
“安甯郡主與程甯,一個是天潢貴胄,是出身尊貴無比的郡主殿下,另一個是龜縮在陰城的打更人,一男一女,除了年紀相仿之外,實在扯不上半點兒關系。再說了,安甯郡主十年前就死了,死了的人又怎麼可能死而複生?”宋淩舟收斂了心神,不再胡思亂想,帶着程甯快速地朝前走去。
“哎,等等。”走了一會兒,程甯忽然又叫住了宋淩舟。
宋淩舟:“又有何事?”
“嗯,大人也沒吃晚飯呢吧?”見宋淩舟沒答,程甯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是想請大人一起吃晚飯,可是晚飯無酒可就太無趣了.....”
宋淩舟皺眉道:“有話直說。”
“我做飯,你來買酒,可好?”程甯指着一旁的酒攤子說道。
販酒的老闆應該也聽到了程甯的話,立刻大聲吆喝起來,“賣酒喽,賣酒喽,上好的秋露白.....”
宋淩舟無語地掏出銀子遞給了老闆:“來兩壇秋露白。”
“好嘞,客官您拿好,喝好了您再來。” 秋露白價貴,平常一天也不定能賣出一壇,老闆見客人豪爽,态度更為殷勤。
宋淩舟拎着兩壇酒走到程甯面前,“還有想買的麼?”
“既然大人這麼說了......”程甯狡猾一笑。半個時辰後,宋淩舟手上拎滿了程甯買的東西。
“一個大男人,怎麼逛起來比女子都麻煩?”宋淩舟邊走邊無聲地吐槽着。
程甯卻仿佛沒看到他冷冰冰的臉色一般,心情甚好的蹦跳着回了家。
張二給的肉骨頭不少,程甯挑出一半如昨日那般拿到火上烤了。另取了一半和蓮藕一起放入陶罐用文火慢炖。半個時辰後,肉香味已經飄滿了院子。
“程大哥,今晚做什麼好吃的呢?”門外探出了半個腦袋,是麥子。
程甯:“是麥子啊,你來的正好。今晚炖了骨頭湯,你去把齊叔請來,咱們晚上一塊吃吧。”
“那敢情好。”看四下無人,麥子又小聲說道,“那晚......我實在是打不過.....他沒發現吧?”
程甯:“.......你覺得他是傻子麼?”
麥子:“那他不會報複咱們吧?”
程甯:“放心,他沒證據。”
“也對,”麥子嘿嘿一笑,想了下又問道,“那你想趕走他的計劃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