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藥鋪，程甯還是住不住地想笑。低笑聲時不時地隔着鬥笠傳入宋淩舟的耳朵，惹得他臉色更紅。

宋淩舟咬着牙低聲道：“有那麼好笑麼？！”

“嗯啊。”程甯點完頭，還不怕死地問道，“大人覺得不好笑麼？”

“一點兒也不！”宋淩舟完全理解不了，被人誤會成那種關系，他怎麼還笑得出來。

程甯無所謂地撇了撇嘴，笑着說道：“我倒是覺得大人不妨胸懷更開闊些，别這麼死闆，日子也會過得自在些。”

宋淩舟瞪了他一眼，冷聲道：“如你這般視禮教如無物麼？”

程甯惋惜地搖了搖頭，低聲說道：“禮教本就是無物啊......”

宋淩舟被他氣笑了，反問道：“守之以法度，遵之以禮教，這是曆朝曆代的立國之本，安民之策，也是當今聖上親定的國策。聽阿甯這意思，是覺得當今聖上還不如你一個小小打更人想得明白了？”

見他如此認真，程甯頓覺掃興，聲音也冷淡了幾分，“既然道不同，算了，不說了.....”

宋淩舟抿了抿嘴，他也不知道怎地，旁人說什麼他都可以無所謂，但是對這程甯，他總是壓不住火氣。

“大人？！”就在此時，一道熟悉的聲音自宋淩舟身後響起，來人是張五。

宋淩舟：“張五？你怎麼也在這兒？”

“我是來尋大人的。”張五喘了口氣，繼續說道，“大人，又死了一個。”

宋淩舟神色一凜，“帶路，邊走邊說。”

張五：“是。”

聽到又死了人，程甯也顧不得和宋淩舟拌嘴了，乖覺地讓開了路，生怕礙了他的事。

見程甯一副不想跟着的模樣，宋淩舟命令道：“你也跟上。”

“啊？我就不去了吧......怪吓人的......”程甯本能地拒絕。

宋淩舟：“忘了麼？你現在歸我管，這是命令。”

張五也勸道：“程甯，你還是一起吧......死者你也認識......是鄭屠戶......”

聽到死者是他，程甯和宋淩舟對望了一眼，都從彼此眼中看出了驚詫：昨夜才見過的人，今天就死了？

鄭屠戶的屍體被擺在了院子中央，因為天氣炎熱，沒多大會兒就散發出了難聞的氣味兒。這可苦了程甯，一進院門，他就忍不住幹嘔了幾下。就在他自責自己的失禮之時，就見張五一把推開宋淩舟扶着外牆就吐了起來。

宋淩舟在戰場上見慣了殺戮，所以對這些早就不在意了。隻是前天晚上還見過的人，如今已經沒了氣息，即便是不熟，他也覺得頗覺得不自在。

鄭屠戶的娘子抱着個小姑娘坐在井邊，程甯這才想起來，街坊都稱鄭屠戶為娘子巧兒娘，想來那小姑娘便是巧兒吧。

一個衙役想從井裡淘些水喝，朝着母女走了過去。

“啊......啊......啊......”看到衙役朝着自己走來，巧兒忽然大聲喊叫了起來，“不是我阿.....”

“抱歉，孩子吓到了。” 巧兒娘一把捂住了小姑娘的嘴巴，滿臉歉意地對着衙役解釋道。

“沒，沒事兒.....是我唐突了。”對着這麼個柔弱可憐的女子，衙役也有些不好意思，丢下一句話，就趕緊跑回屍體旁幫忙去了。

“你這小子，人家剛剛喪夫，你就往上湊，也不怕街坊的唾沫星子淹死你。”張五用胳膊肘捅了捅剛才的衙役，暗戳戳地提醒道。

衙役的臉更紅了，“張大哥你誤會了，我沒，沒那個意思。”

張五扭頭看了一眼水井邊的母女倆，歎了口氣說道，“孤兒寡母的，以後她們的日子恐怕是更難了。你要是真沒那個意思，還是少沾染。不然，那些謠言不會怎麼着你，那對母女怕是承受不住啊。”

自古寡婦門前是非多。

衙役點點頭，低聲說道：“我明白的，張大哥。”

仵作走了過來，對着宋淩舟拱手說道：“大人，死者的内髒也都不見了。”

一個“也”字，讓宋淩舟瞬間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指了指屋子，對仵作說道：“進去說。”

知道宋淩舟要避着人，程甯自覺地留在了院子裡。待了片刻又覺得無聊，便走到了巧兒娘身旁，“你就是巧兒啊？病好了麼？”

巧兒娘聽到這聲熟悉的聲音，立刻認出了他，“恩公？是你麼？”那日程甯讓張娘子轉交錢财時，她記住了恩人的聲音。

被人稱呼恩公，程甯有些不好意思，“呃，不用這麼客氣啊，我是本縣打更人，你叫我阿甯就成了。”

“巧兒吃了藥就好多了,多謝恩公的救命之恩.......”巧兒娘說着就跪了下來。

“诶，真不用.....”程甯趕緊扶助了巧兒娘。她最怕這種場面了，一時有些不好意思，趕緊解釋道：“我隻是過來問問，有什麼可以幫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