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禦風瞪着他，半信半疑地追問：“什麼算命？”他一邊撓頭，眼尾隐約透着幾分警惕，“趙明松也會算命？”

“趙明松去過将軍府。”行衍瞥見不遠處一道明亮的紫色身影破開周圍壓抑的氣氛，帶着一股淩厲的氣勢，朝趙明松的方向疾步而去。他微微挑眉，盯着那道身影片刻，又慢慢回籠，突然想起小時候第一次見趙明松，可沒有現在這般沉穩老練，穿着又紅又綠拼湊出來的奇怪衣服被他師傅又踢又拽的往府裡趕，手裡還拎着一堆東西，活像是去提親似的，倒與如今那紫衣女子那般刺眼。

裴禦風怔了怔，随即恍然大悟：“他師父肯定想讓他繼承掌門之位，所以才拽着他去将軍府露個臉，指望着侯爺能……”裴禦風的聲音越來越小，最終消散在風中。

行衍沒有接話，隻是将手中那塊碎裂的令牌扔進了一旁仍在燃燒的火堆裡。火舌舔舐着令牌，發出細微的噼啪聲，仿佛在吞噬一段不為人知的秘密。

裴禦風看着令牌被火焰吞噬，心中仍有不解：“公子，可那些人明明就是……您為何說他們并非西蜀人？”

行衍瞥了他一眼，心想這小子怎麼跟個行走的“為什麼”似的，哪來這麼多問題？他正琢磨着怎麼回答，裴禦風又兀自神神叨叨地念叨起來：“會不會是……故意放出消息，讓那位誤以為是外族人想要寶貝？他必然會擔心寶貝落入外族人手中，到時候，他隻能請将軍回來主持大局。等将軍一回來，長離軍不就順理成章地回到将軍手中了？如此一來，您不就能名正言順地重掌兵權了？”這番話裴禦風說得極輕，像蚊子哼哼似的，生怕隔牆有耳。

行衍沒回答，裴禦風這小子，有時精明的像隻狐狸，有時又傻的像頭驢。他的猜測，不能說不對，但也不全對。他的确需要一個契機重掌長離軍，但這其中，還牽扯到另一個人——煞鬼姜暮歲。

“喲，這不是點蒼派的趙掌門嗎？怎麼搞成這副鬼樣子了？”妖娆的嗓音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停了下來。女子一身紫色華服，帶着幾個随從趾高氣揚地走了過來，塗着鮮紅蔻丹的手指指向趙明松，像是指着什麼髒東西一般，“啧啧啧，真是可憐啊，連自己的徒弟都保護不了，還好意思出來混？”

趙明松的臉色更加難看，但他并沒有理會這女子的挑釁，隻是默默地将五移丹收好。

“怎麼，啞巴了？被我說中了，所以羞愧得不敢說話了？”紫衣女子更加嚣張，她走到趙明松面前，伸手就要去拍他的臉，“讓我看看，你這張老臉皮到底有多厚……”

紫衣女子的手還沒碰到趙明松的臉，便覺指尖一麻，她旋身握住沖她而來的東西，攤開手一看，一枚瑩潤的棋子靜靜躺在掌心。

“誰？！”紫衣女子的随從立馬氣勢洶洶地圍了起來，個個如臨大敵。

“辛門主，”行衍笑着拱拱手，“晚輩行衍，剛剛多有得罪。”

辛眉蝶微微一怔，随即冷哼一聲：“原來是死了三年的行小将軍，怎麼，不領兵打仗開始浪迹江湖了？”

“怎麼又被認出來了？”裴禦風站在行衍身後小聲嘀咕。行衍有些無語地瞥了他一眼，裴禦風立馬乖乖地抿緊嘴巴。

“辛門主消息倒是靈通，”行衍語調慢慢，“行某隻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罷了。”

“拔刀相助？你那一手棋子功夫，倒也稱得上是刀了。”辛眉蝶輕蔑地一笑，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行衍的右袖上。

周圍各派弟子見狀，都開始竊竊私語起來。

“小蝶，”趙明松無奈地喊了一聲，“你如果還放不下當年之事，今天過後，我趙明松随時奉陪。”

辛眉蝶微微勾起一邊嘴角，似笑非笑地盯着趙明松。良久，才惡狠狠地吐出一個字：“好！這可是你說的！”說罷，轉身離去。

“唉……”長長的一聲歎息響起，壓抑得像是每一個字都被浸透了無盡的苦澀。趙明松目光追随着辛眉蝶離去的方向，卻在她徹底消失不見後，兀自凝滞了一陣。他怔了好一會兒，才轉過身，朝行衍走去。

“多謝小将軍方才出手相助……”趙明松微微躬身，雙手作揖，帶着幾分誠懇，甚至隐隐流露出一絲疲憊。他心中感念，卻也清楚，剛剛的舉動不過是看在他已逝師傅的份上。

然而，趙明松的這個姿勢才剛剛擺出一半，便被行衍随手一攔，那動作甚是幹脆利落，看似漫不經心實則不容抗拒。

“趙掌門，多謝就免了。折煞晚輩了，不過一枚棋子而已，就算打到了她手裡，也不過是個善意的提醒。”行衍眼中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淡漠，接着，他似乎想起了什麼，慢悠悠地說道，“趙掌門如果想去看看見喜兄，可以讓裴禦風帶路。”

“多謝！”趙明松深深鞠了一躬，這一次，行衍沒有阻止，隻是等他直起身後才開口道：“趙掌門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