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起來挺像個正常靈的。”
“你,罷了。”鐘黎垂下眸說:“等我好些了,多食幾個念,看看能不能想起你那心心念念的心上人。”
“好。”晏不歸十分誠懇地道。
鐘黎更郁悶了。
他們所在的房間是慧空的,點有檀香,清清淡淡煞是好聞。就是好聞中隐隐帶着股怪味,說不清,像屍臭又不那麼濃烈。
尤——被上最甚。
鐘黎坐靠床頭,輕輕提起,不動聲色地嗅了嗅,不得其解。
慧空呼吸體溫皆有,五感未失,且身具法力,能辨人與妖。動作和常人無異,并能行走于日光下。面貌雖是年邁狀,精神氣卻極佳。
怎麼看都是個活人,被上怎麼會有屍體的腐爛味?
不待他深探,慧空已命人收拾好一處禅房。
新住所離前門較近,出院不大會兒便可見寺外景。林蔭小道步行到頭是座涼亭,亭裡石桌什麼都沒置,但坐其内能觀日升日落,亦可遠看飛鳥翺翔天際。
晌午,慧空讓人來請二人回寺用飯,晏不歸才知慧空乃是普慧寺住持。說起普慧寺,法俞介紹時曾稱普慧寺法俞,然環視一圈未見身影。
晏不歸非熟絡之人,鐘黎也不是熱情的人,是以兩人心照不宣,皆沒提及此事。不過,晚間再吃齋飯時,法俞自己出現了。
三人見面,有稍許尴尬,因晏不歸與慧空相識時自稱姓晏。好在法俞有出家人的自覺,沒有多問,隻合十道了聲:“晏公子,鐘公子。”
晏不歸照舊颔首一下,鐘黎對他笑了笑。
法俞坐在他們身後的桌,與弟子們閑談近來見聞。一,仙宗大比,天霁山稱掌門閉關,由俞文傑帶領弟子參加;
二,绛阙閣少主司衡被他爹架到華音門,卻大言不慚說沒他師弟在,比試沒有意思。惹衆怒後,向來謙遜的司衡在比試場地外把天霁山弟子揍了一通,最後他爹要他賠罪,他甯死不屈,劍快抹脖時,華音門門主美言了幾句,此事方才作罷。
小和尚不解,問道:“司衡不是天霁山弟子嗎?怎會和天霁山的人打起來?”
法俞搖搖頭,“聽人傳,是天霁山弟子對他師尊出言不遜。”
“這事我知道,”另一張桌的和尚出聲道:“司衡原是參加比試的,最後一場對戰天霁山,他不願比便直接認輸了。哪知天霁山不讓,非要跟他比上一場。司衡這才說了句沒他師弟,跟别人比着沒意思。”
小和尚問:“這和他師尊有什麼關系?怎麼扯出出言不遜了?”
說話的和尚探頭看看門外,确定住持沒在,招招手。堂内弟子們趕忙湊過去,他放小聲音:“司衡說出那話以後,天霁山弟子裡不知是誰說了句,他師弟忙着在陰曹地府跟他師尊快活,哪有功夫理他。”
此話一出,本無心多聽的晏不歸與鐘黎也齊齊看去,法俞見狀,斥道:“法淨,慎言。”
法淨接過旁人遞來的茶盞,喝上口,“話是天霁山弟子說的,我隻是如實轉述罷了。而且南相子向來德高望重,那弟子又說得沒憑沒據,自是沒人信的。”
一衆和尚跟着點頭。
法淨又道:“據在場的人傳,司衡鬧了一通以後,俞文傑又把那名弟子罰了。罰完了講司衡退出比試,天霁山勝之不武,也退出了比試,最後華音門齊言撿了個第一。”
“掉個餡餅都接不住。”晏不歸評價道。
省略的餘文清被鐘黎會意了,他說:“确實。”
寺裡飯食用得早,吃好斜陽還沒落。霞光灑在青瓦,黃橙橙的一片。風吹過檐角銅鈴,發出輕微地叮當聲,站寂靜的院中聽身後房裡小僧誦經,隻感塵世一處幽靜地。
“去走走——”嗎?
鐘黎聲音戛然而止,側前方,晏不歸忽地一動不動。半晌,自語道:“我好像來過這裡。”
言畢躍身屋脊,至對面檐角蹲下。鐘黎飄過去,彎腰看向晏不歸手撫的位置,那處赫然刻着一個“鐘”字。
字歪歪扭扭,像是稚子初學寫字時寫下。
莫名的喜悅溢出胸腔,慢慢升華成甜。晏不歸被包裹其中,指尖緩緩滑過的字漸與夢中模糊的身影重合。
他說:“他姓鐘,我和他來過這裡。”
“是嗎?”鐘黎噗嗤笑出聲,“你既愛他,怎會連他叫什麼都忘了?”
晏不歸讓他的話戳得惱了,用一雙怒目去瞪。鐘黎笑聲越發大,邊笑邊嘲他:“還忘了人家長什麼樣。”
半開玩笑的,鐘黎說:“我也姓鐘,說不定曾是你心上人之物,後來送與你了。”
晏不歸沒來由的一咯噔,臉上神情驟變。曾閃過的畫面,那人指玩玉佩熟悉至極......再思初見腰間紅玉,分明不同其他。
他出神的厲害,忘了玉佩是鐘黎真身,拿在手上摩挲得格外溫柔。
鐘黎臉上笑意也沒了,但見晏不歸屈腿坐在房頂,面朝刻字的銅鈴,左手拿玉佩,右手拿儲物袋,目光在三個物件上瞟來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