弦月和落日同出現在空中,後來,隻餘弦月獨挂枝頭。晏不歸總算有了其他動作,他把銅鈴裝入儲物袋,裝玉佩時鐘黎道:“主人,我不要去黑不溜秋的地方。”
晏不歸擡頭看看他,白臉在黑夜并不醒目,倒是一雙桃花眼熠熠生輝,很像那個人,雖然他不記得了。
聽聞妖在幻形時會以旁人的樣貌做參照,靈可能也是如此,所以鐘黎才會有幾分他的模樣。
思及此,晏不歸對眼前靈生了幾分厭惡的意思。
鐘黎看出來了,腦袋頓時冒出一連串問号。本着少惹為妙的宗旨,鐘黎果斷下房,隻是腳剛邁出,就聽晏不歸道:“事——”
鐘黎歪了腳,直溜溜栽到地上。煙霭狀的他顧不上其他,一個勁往禅房逃,奈何風在吹,他身子被吹得七零八落。
晏不歸在房頂看得氣不打一處來,深呼吸幾瞬将他重聚成人。沒成想剛有人樣,這貨拔腿就跑。
舊事重演,鐘黎瞪上兩下腳,讪讪地回頭,對上雙杏眸露出大大地笑。
晏不歸站屋檐,鐘黎被他淩空提着。晏不歸咬牙道:“你做什麼虧心事了?”
“沒,”鐘黎答得幹脆,“困了。”
“困了?”
“昂。”
鐘黎後知後覺地意識到,晏不歸若是想起了定不會是現在的态度。看來虧心事确實不能做,他找補道:“慧空給我們準備的禅房隻有一間,你不讓我跟你同床,我又不想去袋子裡睡覺。”
“呵,”晏不歸被他氣笑了,問道:“鐘不離你瞎嗎?”
方才吹鐘黎的風吹去了晏不歸腰間,輕揚起的衣袍告訴他,玉佩在這兒。
“......我也不想去玉佩裡睡,我要睡床。”鐘黎梗着脖子,赴死的口吻說:“玉佩太小了,我睡床。”
“睡,讓你睡。”晏不歸落到地上,沒有松開捏頸的手,就這麼掐着鐘黎後頸。推門,進屋,至床邊,“咚”地把他扔床上,盯着:“睡,我看着你睡。”
鐘黎揉揉摔疼的鼻子,坐起身:“主人~你方才在房頂的話沒說完。”
“說完了。”晏不歸垂下的手叉上腰,陰恻恻道:“不是說困了?”
鐘黎幾時見過晏不歸這副樣子,當下長腿伸到床側,伸手脫鞋,外袍什麼的都不脫了,麻溜翻去裡邊,拉被蓋到脖頸不算,直接蓋了頭。
晏不歸惱也不是,不惱也不是,一口氣上不去下不來,靜上好一會兒趴去了木桌。可木桌太硬,壓得手臂發麻,他消下去的氣死灰複燃,回首,禍首阖目睡正香。
憑什麼?
憑什麼他一個靈寵睡床,自己卻要趴着桌。晏不歸氣不過,擡手就要将鐘黎收進玉佩。
我要睡床。
鐘黎仰起的孩子氣的臉蓦然鑽進晏不歸眼裡。
算了,就當替夢中人照顧一二了。
晏不歸複又趴桌,趴着趴着趴去了枕上,還是床上舒服。
裡面本應熟睡的鐘某人睜開眼,借未熄的燭光打量臉朝他的晏不歸,眉黑如墨,眼睫又長又翹,垂散的發遮了唇。
晏不歸長相并不柔美,俊秀、偏兇。便是睡着了,也沒半點軟和的地方,除了——說師尊輕點的時候。
細思起來,他這個徒弟對誰都冷冰冰的,不愛搭理人,惹急了還會被咬上一口。
真是個崽。
鐘黎想了想,像虎崽子,大貓,半點惹不得,隻能寵着。探出的指停在臉前一寸的地方,沒再向前。
手迎着未熄的燭光,半透亮,無骨,隐可見煙。在婆羅門有過的疑惑湧上心頭,常理來講,該是人魂,可人魂藏生于佩隻能像凡人之魂一樣留存七日,根本呆不了這麼久。
契約?他初時的确這樣想過,但獅駝嶺身體将散,主寵契約并不能護他無恙。
鐘黎摸上舍利子,舍利子聚魂定魄,說明他是人魂不假。問題又繞了回來,人魂不能進食塵間物,他卻能吃,吃完沒有任何不适。
再言上次......如果不是戴了舍利,他一定會散個徹底。
人魂若散,
必歸來處。
那散做煙霭散的是什麼?
為何次次都能重聚複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