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斯年臉色慘白,不由得攥緊蕭沉的衣服。
後者回以更用力的擁抱,并且稍微側過身,遮擋住他。
這樣的話,櫃門一旦打開,隻要蕭沉不松手,其他人就看不到另一個人的臉。
洛斯年怔了怔。
他習慣了蕭沉的冷漠、暴力、排斥,今天卻一再受到保護。
内心深處,被他強行澆熄的火焰又隐隐起了火星。
盡管沒有成形的火焰,但有暖意清晰,湧入四肢百骸。
洛斯年猶豫着,緩緩地、緩緩地回抱住了他。
外面,腳步聲還在繼續。
“你在幹嘛?”顧越趴在床上,百無聊賴道,“不照顧你受傷的弟弟,瞎轉什麼?”
顧妄書說:“這屋裡好像有人。”
“真的假的?”
“不知道。”
“......”顧越白眼大翻,“我看你是在軍政部呆久了,一身都是疑神疑鬼的怪毛病。”
顧妄書在屋裡轉了一圈,并沒有找到什麼明顯的痕迹。
“又沒說什麼了不得的話,還怕人偷聽?”顧越懶得看他犯病,“過來扶我,咱們走吧。”
顧妄書覺得也有道理,轉過身去。
忽然,他腳步一頓,緊緊盯住地面。
“怎麼了?”
顧妄書喃喃道:“奇怪......”
顧越也警覺起來:“你發現什麼了?”
顧妄書掃視房間一圈,最終,視線落在屋裡唯一的櫃子上。
他眯了眯眼,嘴裡說的卻是:“沒什麼,走吧。”
“......”顧越嘴角一抽,“一驚一乍的!”
兩人交談的聲音漸行漸遠,房間裡終于安靜下來。
等了很久,櫃子門才打開。
新鮮空氣湧入,洛斯年隻覺渾身發涼,才驚覺自己早已出了一身汗。
但他也不敢繼續多待了,擡腳就想走。
身後,蕭沉拉住他。
洛斯年像是過了電,渾身一顫。
他沒敢回頭去看蕭沉的臉,但也不像最開始,那麼強硬地拒絕。
他沒有甩開手。
蕭沉說:“年年,你有沒有考慮過,重新和我在一起?”
洛斯年倏然轉過頭,不敢相信自己聽見了什麼。
蕭沉沒有回避他的視線,直直望進他眼裡:“我可以把你要回來。”
洛斯年張着嘴,一陣陣的發暈,懷疑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真的嗎?”
蕭沉笑了起來,鄭重點頭:“真的。”
有那麼幾刻,洛斯年真的有種美夢成真的感覺。
剛剛去到顧越院子裡的那幾天,他總是做夢,夢見蕭沉微笑着接他回去,然後說,這隻是一個玩笑。
可不知為什麼,他居然不覺得開心。
看着蕭沉的笑臉,他隻有滿心疑惑。
為什麼?
明明不久前,還極盡所能地羞辱他、貶低他,現在又這麼溫柔地對他笑,說要把他要回來......
洛斯年真的搞不懂。
他不可遏制地想,如果哪天蕭沉不開心了,會不會又把他送走?
沉默的時間太久,蕭沉嘴角的弧度一點點落了下來。
緊跟着,眼底的溫度也開始降溫。
“你沒聽見剛才他們是怎麼說你的嗎?”蕭沉眯起眼,“你被當做玩物,随時可能被殺掉,這樣也沒關系?”
蕭沉嗓音裡壓着火,盡管有所克制,洛斯年還是吓到了。
溫柔的泡沫迅速破滅。
洛斯年感到自己的雙肩變得很沉重,整個人的存在感被無限壓縮,變得隻有果核那麼大。
他好像又跪在了廳堂下,受人賞玩,任人指點。
然後蕭沉攪動他的舌頭,像在看一件死物一樣,極盡厭惡地吐出幾個字。
“下賤東西。”
一切都沒有變過。
洛斯年像被一潑涼水當頭澆下,醍醐灌頂。
蕭沉也還是蕭沉,并沒有變成另外一個人。
沉默片刻,洛斯年終于有了動作。
他一點點、不帶留戀地,扯回自己的手,低聲說:“謝謝您的好意,蕭先生,但我......”
“但你不能跟我走?”蕭沉打斷他,發出一聲嗤笑,“你不會是想說這個吧?”
洛斯年抿住唇。
雖然有那麼一點受傷,但蕭沉的态度變化,更佐證了他的看法。
隻要一個不滿意,他就會收回所有的溫柔和善意。
如果再被抛棄一次,洛斯年真的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承受得住。
他不敢賭。
深深吸了口氣,他啞聲說:“是,我不能跟你走。”
洛斯年做好準備,迎接蕭沉狂風暴雨般的怒火。
可出乎意料,蕭沉沒有發火。
——甚至沒有任何表情變化,隻是靜靜地看着他。
洛斯年被他盯得頭皮發麻,閃躲地低下頭。
蕭沉像是想通了什麼,忽然一笑:“我倒是忘了,你畢竟是顧家養出來的。”
“我承認,你的确很有原則。”
“你說,你隻有一顆心,隻能給一個人,誰擁有你,你就給誰。”
“現在你屬于顧越,心就隻給他,對嗎?”
他一句句地說着,聲音還帶着點笑,卻叫人不寒而栗。
洛斯年不安地擡起頭,想要去看蕭沉的表情。
就對上一雙異常森冷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