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妄書深吸一口氣:“再來一盤。”
顧妄書棋品向來很好,輸得不多,但絕不會輸不起。
但面對洛斯年,他難得起了勝負心,不信邪地來了一盤又一盤。
接連三次,都是慘敗。
顧妄書不可置信,盯着棋盤看了又看。
渾然天成的節奏,無拘無束的走法,果斷堅定的殺招……能下出這種棋的人,絕不會是等閑之輩。
可偏偏出自一個低賤伶奴。
這簡直太離譜了。
一瞬間,顧妄書有些震驚和惱怒。
但心中最為強烈的,卻是一種發自内心的惋惜。
這麼聰明的人,居然是被父親圈養的傀儡。
終其一生,洛斯年也不可能離開這座宅院,去過任何與現在不同的生活,有天大的聰明才智也不可能施展。
實在是......很可惜。
被惋惜的對象一無所知。
洛斯年攥着袖子,正因為連續的勝利感到興奮,臉頰微微泛紅。
又害怕顧妄書會生氣,時不時投來察言觀色的一瞥。
清澈漂亮,像隻容易受驚的貓咪。
顧妄書心中微動,不受控地開了口:“你......”
就在此時,手機鈴聲響了起來。
聲音灌入耳中,顧妄書看清屏幕上的名字,驟然清醒過來。
他止住話頭,将電話靠近耳邊:“爸,什麼事?”
說着,他起身,一邊和電話那頭的人對話,一邊走到堂屋後方。
透過建築物的間隙,洛斯年可以看見,顧妄書站在一簇龜背竹前方,身影若隐若現,聲音離他非常遙遠。
洛斯年收回視線,盯着桌面看。
也不知怎麼,剛才還激動人心的棋局,因為另一位棋手的抽身離去,變得有些平淡。
不知過了多久,顧妄書終于回來。
再進入大廳時,他的表情已經歸于平靜:“你可以回去了。”
洛斯年捏着一枚棋子,好一會兒,哦了一聲。
說完,他才意識到,其實在那通電話之前,他是有點期待顧妄書會說些什麼的。
下棋真的很好,和他下過棋的人,都會真正地看到他,而不僅僅是在看一個伶奴。
但下棋,也僅僅隻是下棋而已。
也許是坐得時間太久,洛斯年臉上的紅暈已然消失。
棋盤上有一小片掉漆的地方,他抿唇盯了一會兒,起身離開。
屋外,管家還在門口,洛斯年一見他,也跟着清醒了。
短暫的失落瞬間消失。
他想起那盤被放進房間的錄像。
管家疑惑地看過來,問他怎麼還不走。
洛斯年僵着臉,勉強笑了一下,問他廁所在哪裡。
等消失在衆人視線裡,他立刻調轉方向,偷偷摸摸從窗外翻進顧妄書的房間。
屋裡空蕩蕩的,并沒有人。
洛斯年一眼就看見桌上的錄像帶,抓在手裡,一顆心這才安定下來。
雖然有些可疑,但隻要沒有錄像,就沒人能證明那天他和蕭沉在一起。
手鍊也被他揣進兜裡,就算顧越問起,那也是死無對證。
洛斯年放心下來,打開窗,準備故技重施翻出去。
窗一開,就對上一雙漆黑的眼睛。
洛斯年僵住了。
一秒,兩秒。
他緩緩地、緩緩地,将窗戶重新合上,試圖裝作無事發生。
顧妄書咔哒一聲抵住窗頁,撐住窗沿,輕松地翻進來。
而後偏過頭,靜靜地看着洛斯年。
洛斯年滿頭大汗。
顧妄書:“為什麼進我房間?”
“我、我......”
“勾引我?”
“?”
話題開展得太意外,洛斯年一臉茫然地擡起頭:“啊?”
顧妄書盯住他,視線緩緩下移,落在那盤錄像帶上:“勾引我,還是偷東西,你自己選一個吧。”
洛斯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