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洛斯年醒來時,顧越正在打電話。
他聽了一會兒,有些沒反應過來,呆呆地睜着眼。
顧越挂了電話,扭頭對他笑笑:“馬球不打了。”
“......”
洛斯年緩緩睜大雙眼,以為自己在做夢。
顧越掐了掐他的臉頰,挑眉:“昨天還哭着求我呢,今天翻臉不認人了?”
“我......”
“蕭沉那邊,我已經打過電話,不準再哭了,聽見沒?”
洛斯年點點頭。
過了幾秒,非常用力地又點幾下。
顧越被他的反應逗笑了:“怎麼傻傻的?”
他收拾好就準備出門,想起什麼,又回頭說:“今天要下雨,就别出去了。”
洛斯年意外的很乖,自下而上地仰着眼睛,用力點頭。
一段時間沒見他這麼乖了,顧越沒忍住,又逗他:“我不在,會不會想我?”
洛斯年:“......”
顧越也就是撩撥他一把,見狀笑了起來,轉頭去開門。
門推到一半,袖子忽然被輕輕扯住了。
顧越一愣。
身後,洛斯年揪着他的襯衫一角。
由于剛起床,他下半身沒穿衣服,光腳站着的時候有點色/情意味。
偏偏臉上是一派純真。
“我會想你的,”洛斯年滿臉紅暈,強忍着羞澀,踮腳在他臉上親了一下,“很想很想。”
顧越:“……”
顧越閉了閉眼,沒忍住,冒出一句髒話。
“一大早就這麼勾引我,等着吧,回來我非得收拾你不可。”
洛斯年笑了起來:“我等你。”
顧越看着洛斯年,不知怎麼,也跟着笑了起來。
不同于床上滅/頂的快/感,此時此刻,一種亢奮的、柔軟的情緒進入胸腔,讓他整個人飄忽地往上。
明明外面風雨欲來,天空陰沉,他卻覺得,四周所有的景物都是難以言喻的明亮。
顧越對這種狀态有些陌生,又止不住的喜悅,捏住洛斯年下巴,輕柔回吻。
“我也會想你的。”
洛斯年沒料到他會說這種話,一驚之下,耳廓紅得更厲害了。
午飯過後,果然下雨了。
雨下得很大。
窗外樹枝被雨水打得亂顫,洛斯年支着下巴,心情是前所未有的輕松。
他沒想到,顧越會突如其來答應他。
昨晚他都已經絕望了。
也因為這個,他頭一回認認真真地看待顧越。
這麼一看,洛斯年忽然發現,雖然顧越脾氣很大,但再怎麼生氣也有度。
不會對他動手,也不會随便拿性命威脅他。
其實,顧越真的是個很不錯的人。
這麼想着,洛斯年臉頰又泛起血色。
下午的時候,他突發奇想,反正閑着也是閑着,幹脆檢查一下院子裡有沒有什麼東西需要維修。
不查還好,一查才發現,院子後面的地窖遭了蟲害,雨水一泡,裡面全進了水。
洛斯年試着握住地窖的把手,稍一用力,把手就整個掉了下來。
生鏽的金屬橫在手中,粗糙又肮髒,紅褐色的污水像個突如其來的惡兆,弄髒了他的衣服。
洛斯年撐着傘,眉心皺了起來。
外面忽然有人敲門,洛斯年直起身,扔下把手跑過去:“來了!”
他還以為是顧越忘了帶什麼東西,打開門,卻是後院的陳管事。
陳管事還要照顧其他伶奴,從來不會主動過來找他的,洛斯年驚訝不已:“怎麼了?”
“流英,流英他……”
洛斯年意識到什麼,臉色完全變了:“他才十六……”
管事苦笑:“還不是主子一句話的事?”
這話像一團濕漉漉的棉花,堵在洛斯年胸腔,令他呼吸不暢。
他啞着聲問:“流英現在在哪裡?”
“在蕭先生院子裡,”管事表情有幾秒異樣,他偏過頭,看着地面說,“你快去看看他吧,再晚,說不定他就要死了。”
洛斯年大腦一片空白,傘一下掉在地上,被風吹走。
他來不及去撿,轉身就跑。
跑得太快,路面濕滑,他摔了好幾次,也顧不上傷勢,憋着口氣往前跑。
快一點,再快一點。
洛斯年沖到蕭沉的院子裡,剛到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一陣凄厲的哭喊。
他腦子懵了,甚至來不及想自己是不是有資格,徑直闖了進去。
他對上一雙捕食者的眼睛。
大雨滂沱,蕭沉坐在屋檐下,不急不慢地喝茶。
下方,幾個人壓着流英,正一闆接着一闆地打。
也不知打了多久,流英已經氣若遊絲,腰臀滲出血水,将衣服、闆子都染得通紅。
大雨沖刷,血水蜿蜒,流到洛斯年腳邊。
洛斯年膝蓋一軟,跪了下來。
蕭沉掀起眼皮:“怎麼,你也來讨打?”
洛斯年渾身濕透,伏在地上懇求道:“蕭先生,求您饒過流英吧……他年紀太小,還不懂事……求求您,蕭先生,求求您大發慈悲……”
上一次見面,流英還自信張揚,告訴他,馬上就要離開這個鬼地方了。
洛斯年那時候真的很想答應他,和他一起走,可沒有改變的勇氣。
其實他是盼着流英離開的,去過一過截然不同的生活,就好像他也重獲新生了一樣。
誰知一轉眼,流英就在這裡了,馬上就要沒命。
洛斯年心亂得一塌糊塗,一個念頭突然冒出來。
——去找顧越。
他沒有任何依靠,隻有顧越,隻有顧越會幫他了。
又是重重的一闆子落下,流英的痛呼紮進他的耳朵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