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闆娘眼見一下子賣出三套衣服,頓時洋洋得意,容光煥發“哎呀,你們這樣可真像一家子!”
重芸眼角又抽了抽。
追月付完錢,包上三人換下的衣服,追上兩個走出店鋪的身影。
一個紅衣燦爛,如山花盛開,一個藍衣勁挺,如谷中松柏。
哎呀,真配。追月忍不住盯着看。
追月提着那厚重的包裹,嫌太沉,跟甯讓請了會兒假,他還是準備先回驿站放了東西再出來,免得影響自己逛街。
重芸望着追月離去的背影,愈發頭疼。
追月在還好些,他不在,這街還怎麼逛得下去?
她買了幾串羊肉串,“真好吃,侯爺您吃嗎?”
他眼睛一晲,昂着下巴搖頭。
她買了幾張牛肉餡的油餅,“這個也好吃,侯爺您吃嗎?”
他同樣拒絕。
啊,這人真的很不好打發。他不是要買什麼餅嗎?重芸摳腦袋。
她在甯讓身邊慢悠悠走着,吃得一嘴油。
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突然前方許多人朝前跑,她忍不住要趕去湊熱鬧。
他喝止:“跑什麼?”
重芸:“他們都在跑啊,去看看呗。”
她伸手拖住他那藍色袍子的下擺,拽着往前走,“适當湊湊熱鬧,找點有趣的事情嘛。”
待沖進那擁擠的人群,她放了手,甯讓發現,自己的外袍被她揪出一個突兀的凸起,到底還是材質不好,半天都消除不下去。
那凸起上面,竟然還有一塊明顯的油污……她拿過油餅的手竟然摸了他的衣服……
他皺眉拍了拍那處凸起的衣料,擡頭看時,她已經不知去了哪裡。
他在人群中搜索了一圈沒見到人,過了一會兒,卻見一個面具陡然出現在他面前。
重芸拿開新買的面具,露出盈盈笑臉,“公子,他們這裡的面具都很不一樣呢。”
他一看,這是烏提常見的款式,這裡的人大都信奉巫術,這些面具也大都脫胎于神鬼傳說。
“人太多,莫要到處亂走。”他臉色冷峻。
無趣,重芸撇撇嘴,這人一點也不好玩,玩笑都不好開。
跑動的人群在前方不遠處停了下來,重芸朝那邊一看,那些男男女女大都是些年輕的面孔,面容深邃,很有異域之美。他們手裡都握着相同的紅色絹花,不知道做什麼用。
她向他使了個眼色,“公子,要不我們也去看看?”
待他們兩人進入那些人的隊伍,面前的篝火被點燃,遊動的浮光在人們臉上搖曳生輝。
重芸恍然大悟,這是一個大型篝火晚會啊。
人群開始攢動,一些人手拉手跳起了舞蹈,有的人拍着手拍鼓,拉着琴在隊伍裡跳躍。
歡快的節奏讓全場都沸騰起來。
重芸被深受感染,可惜她會跳的隻有那個跳得有些像廣播體操的女團舞——“HI HI HI”。她選擇在人群後面駐足觀看。
待跳了好幾首舞曲,一些人開始将自己手中的紅色絹花朝别人扔去。
一個眉目深邃的小夥子,猶豫着走到重芸身邊,将自己手中的絹花放到她手中。
重芸隻當是收到了禮物,對他報以微笑。
這花做得不算精細,無非就是枯樹枝上綁了一朵手工制作的紅絹花,倒是很配今晚重芸的紅衣。
一枝、兩枝、三枝……不同的人向她投來絹花。
不多時,重芸手中已經握住了七八枝花,剛好湊了一束。
她一看,甯讓也收到不少。
他們兩個一人握着一把花,木樁似的站在嘈雜的人群中,身邊行人如流水。
一個眼睛大大的女子終于鼓足勇氣站到甯讓面前,“郎君對我的花可滿意?”
甯讓拇指上的玉扳指抵着這粗糙的花枝,冷眼看着眼前這個滿脖子鈴铛的少女,并不言語。
重芸一拍腦袋,這才恍然大悟,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哦,投我以絹花,那報之以啥?
……原來,這是一場大型的相親舞會啊。
她連忙拉着甯讓往外圍跑,趕緊跑,不然今晚不知要被哪個姑娘小夥綁回家。
她跑得氣喘籲籲,逃命似的,逃到一處僻靜的街巷,終于放開甯讓的衣擺。
她握着一捧火紅的絹花,扶着自己的腰,胸部不停地起伏喘氣。
甯讓長期練武,這點活動量對他來說,實在不值一提。
她醒悟:不對,萬一甯讓對那姑娘本就滿意呢?願意帶回驿站一夜呢?她剛才是不是棒打鴛鴦了?
話說,他有沒有搞清人家這花的意思?
他滿臉嫌棄似的,将手裡的花往她懷裡随意一扔,“你來拿。”
重芸這下手裡的花束更大了些,甚至這些枯樹枝加起來,有了些壓手的重量。
她拿穩那差點落地的花枝,将它們合攏收在懷中,像抱着一堆柴火。
“侯爺為何都給我拿着?”她覺得有點沉,并不想拿。
甯讓自顧自往前走:“就當做苦力,賠我的簪子。”
重芸追上去,沒好氣地沖他背影揮了揮拳頭。
兩條影子在僻靜的街巷拉長。
天上,飛絮一般的雪傾灑下來,一片片落在兩人的肩頭。
這是,烏提國邊境小城的第一場雪。